雪蓮送走志成後,沿著路邊步行朝家走去,從這個路口到她家只有八百米的路程。她邊走邊哼著宋祖英的《大地飛歌》,突然發現在路邊躺著一個不知被誰踹扁的礦泉水瓶兒,雪蓮頑皮的一腳踢了老遠,然後等走過去又貓下腰撿了起來丟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垃圾箱內。
一進教育局大院,雪蓮就遠遠的看到了柳樹下父親的身影兒,於是笑嘻嘻的朝父親奔過去,在雪蓮的記憶中,父親經常在這裡迎接來遲的自己。
程啟章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所以視雪蓮為掌上明珠,每當這位小千金晚來一小會兒,他也要把女兒好好的盤問一番。
雪蓮笑盈盈的道:“爸,不好意思,又讓您久等了。”她奔上前親暱的挽住父親的手臂,一副小鳥依人的可愛樣兒。
“快跟爸爸說,到底咋回事?回來這麼晚。”程啟章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臉蛋,那柔韌的腮幫撫弄一下就打顫兒。
雪蓮頑皮的衝父親做了個鬼臉兒,說:“我把腳踏車借給了一個遠路的同學,他的腳踏車年事已高,好像得了更年期綜合症,動不動就胡亂撒氣兒。咯咯……”
啟章親疼的用手頻頻的拍著女兒的肉腮說:“那你咋不打個車回來呀?”
“一來嘛!是想省倆錢兒!二來嘛……”
她故意瞟了父親一眼,笑眯眯的說:“二來呀!是想給您和我媽多留點兒自由空間,您二老輕易難得聚一回,我這隻‘小燈泡兒’可不願……嘻嘻……”
程啟章難為情的捏了捏女兒的鼻尖,責怪道:“你呀!越來越不像話。”啟章親了親女兒柔韌的臉蛋兒說:“往後不許再來這麼晚,聽到沒有?你媽剛才就等不及了,要讓我去接你呢。”
“好吧!我儘量唄!可別忘了您老閨女現在是大班長,難免會被纏住身。”
“那你就及時的往家裡打個電話,免的爸媽為你操心。”啟章無限疼愛的撫摸著女兒的秀髮,說:“蓮兒呀!爸媽都工作忙,你平時要學會照顧你自個兒,路上車多人多,注意交通安全,別整天大大咧咧的,要多長個心眼兒!聽到沒?”
“嗯,老爸,俺知道了!”她一踮腳尖兒在父親的面頰上頑皮的親了一口,嬉笑的說:“爸,女兒都這麼大的老閨女了,您怎麼老是把我當成小屁孩兒呀!晚來一會兒怕啥,誰還能把我咋地呀?”
啟章望著女兒在自己懷裡那嬌滴滴的樣兒,笑著說:“哼,在爸媽眼裡呀!你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雪蓮扭腰擺臀的咕嘟著嘴兒笑,樣子媚媚的,看上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一張迷人的小嘴兒能圓能扁。每當撒嬌時便會嘟成一顆紅櫻桃,而開心時又會咧成兩道粉潤頎長的弧兒,露出白齊齊的細牙兒,一對嬌媚的杏子眼丟擲的目光像放電,迷離的眼神兒甭提有多魅惑。
父女倆正在柳樹下說笑著,雪蓮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母親的聲音。回過頭來一看,只見母親已來到身邊,她於是嬌嗲的喚了一聲‘媽’便嬉笑的撲了過去,她這女孩兒由於是個獨生女,所以平時最愛和父母發親。
“小熊妮兒,你幹啥去了?來這麼晚……”宋豔梅親暱的嗔問女兒,同時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女兒的腦門說:“哼,你要再晚來一會兒,我就讓你爸開車找你去了。為什麼打電話老是不接呀。”宋豔梅親疼的扭了扭女兒溫潤滑脂的臉蛋。
“我調成震動了,又放在包裡沒感覺到。媽,女兒如今都上高中了,還能跑丟不成!真是的,再說了,您好不容易從師範那邊回來一次,就和我老爸在家好好的親熱親熱唄!大白天的又不是看不見,急三火四的找我這隻‘小燈泡兒’幹啥?還想照明呀!嘻嘻……啊呀——疼哩!”
雪蓮揉著被母親擰過的屁蛋兒,哭喪著臉嘟噥道:“哼,這整天拿粉筆的手兒就是有勁,擰的人家生疼!哼嗯哼嗯嗯嗯哼……”她扭腰晃臀的環住母親的脖子瞎哽哽,一副無比委屈的樣兒。
宋豔梅也被逗的噴笑出來,捏著女兒的臉蛋說:“哼,再敢沒大沒小,我還擰你!”她說著又朝女兒圓潤的屁蛋上象徵性的扇了幾下子。
“啊……老爸,你還管你媳婦不?咯咯……”雪蓮依偎在母親懷裡回過頭衝父親頑皮的笑著擠眉弄眼的吐了吐舌頭……
啟章被寶貝女兒逗的哭笑不得的說:“哼!沒有你這隻調皮的‘小燈泡兒’還真不大熱鬧呢!呵呵……”他與妻子意味深長的相視一笑。
豔梅甜蜜的抿嘴一樂,擁著女兒隨丈夫歡快的向不遠處的家屬樓走去。
志成一個多月未見父母,回到家中,發現他們似乎又蒼老了許多。農曆中秋前後,這正是農村的三秋大忙季節。志成回到家時,父母正在那密不透風的玉米地裡忙著掰玉米,熱的紅頭醬臉,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完全浸溼了。當見到面前的兒子,兩位老人咧著嘴一時不知說啥好了。
“爸,媽……”志成用牙使勁的咬著雙唇,淚花兒在眼窩裡直打轉。
“哎呀!兒呀!”朱秀春汗也不迭的揩一把便迎上去笑道:“爸媽還以為你半下午才能到家!兒啊!給你鑰匙,快回家去歇會兒吧!我和你爸掰完這塊地就回去。”她把毛線繩繫著的兩個鑰匙塞入兒子手中。
“媽,我不累!”志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將腳踏車立在地頭兒,然後一頭鑽進玉米地和父親一塊掰玉米,掰著掰著淚花兒便湧了下來。
朱秀春發現兒子騎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於是一邊用肩上的手巾擦汗,一邊衝著志成問道:“兒呀!你這是騎的誰的洋車子?咋這麼新呀?”
“哦!媽……這是我的一個同學借給我的,咱家的那輛車袋爛了。”
“哎呀!這同學可真不孬!”朱秀春望著路邊嶄新的腳踏車道:“看樣!人家這是剛買的新車子。志成呀!咱可得給人家愛惜好!聽到沒?”她衝兒子叮嚀著說。
“嗯,我知道……媽,您別掰了!您在地頭上歇會兒吧!”志成衝著又鑽入悶熱玉米地的母親說:“媽!我這一上高中,讓您和爸受苦了!”
“耶!看你說哩……”兩位老人爭相責備兒子不該說這話。
志成空著肚子幫著父母掰了一大車玉米,一點兒也沒覺得餓,反而感到肚裡被什麼東西塞的滿滿當當的。兩位老人都以為兒子是吃過中午飯又從學校來的,沒成想自己的兒子一直空著肚子。
晚上回到家,朱秀春將中秋時特意為兒子留的兩個月餅拿出來讓志成吃,她知道兒子在學校吃不著這,接著又將一些又紅又大的圓棗擺到兒子面前,慈祥的笑著說:“兒呀!快吃吧……你們學校也真是,學習再緊八月十五中秋節也得放天假呀!誰家不得團圓團圓……”
朱秀春抱怨完,便一頭鑽進廚房為兒子準備可口的飯食,王德建老漢坐在灶火窩裡拉著風箱幫著老伴燒火做飯。
志成含著淚啃了半個都已發硬的月餅,然後吃了兩個大棗兒就不吃了,因為他想將這些紅油油的大棗明天給雪蓮捎著,希望她能真心的幫著自己學英語。這時廚房傳來母親的聲音:“志成呀,你吃完別忘了把人家的車子給推屋裡去,晚上露水大……”
“哎,媽,我知道……”志成應了一聲便將雪蓮的腳踏車推到了堂屋當門兒。
晚飯後,志成坐在院子裡幫著父母剝了一陣玉米,同時尋問了一些家中的情況。兩位老人也不時打探一下兒子在學校住的是否舒心,吃的是否可口。
第二天上午志成又幫著父母刨了一車花生,等到下午兩位老人說什麼也不讓兒再幫著下地幹活了。吃過午飯後,就忙活著打發兒子返校。
朱秀春將幾件厚點兒的衣服,還有兩雙剛做好的新條絨鞋幫兒子放進乾淨的塑膠袋裡,又把一包大圓棗和一袋煮好的花生以及兩盒自個醃的鹹菜和十多個鹹鴨蛋單獨放在兒子的小帆布包裡。
王德建幫兒子把老伴拆洗過的被子繫到車後座上,又幫兒子把腳踏車推到門外的大路上才交給志成。
臨行前,母親將五十塊錢的零用錢塞進兒子的衣兜裡,並叮嚀志成說:“兒呀!出門在外,千萬要學會照顧好自個。往後天涼了及時新增衣服,別凍著,萬一感冒了,花錢不說還影響學習……”
老人上前幫著兒子整整衣領,然後用粗糙的雙手撫了撫志成的臉龐依依不捨的說:“好了,兒呀!走吧!路上車多,慢著點兒,噢……地裡還有活,爸媽就不遠送你了,你自個慢慢的走吧!到了學校趕快把腳踏車還給人家,別給人家弄嘸見(丟了。兒啊!好好的學習……”
志成望著面前兩鬢斑白的母親,咧了咧嘴差點兒沒有哭出來。
兩位老人目送兒子遠去之後,望著通往村外的黃土路。不由心裡空落落的,昨天下午來,今天下午走。匆忙的還沒說上幾句話,這一去便又是一個多月。
許久,老兩口才帶著依依不捨的神情進了家門。老漢拉上地排車,朱秀春將門一鎖,便又匆匆忙忙的下地去收秋莊稼了……
在通往和昌市的公路上,志成腦海裡一直閃現著母親那滿臉的皺紋,以及父親那滿身的補丁衣服,農民呀!我可憐的雙親。
不知不覺已到了環城路的中心十字花園。同樣的交通工具也是有很大差別的,如果是騎他的那輛破腳踏車,這會兒可能還在半路上瞎吱吜呢。自己能有一輛這樣的腳踏車該多好呀!又省時又省力,這麼老遠的路一小屁會兒功夫就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