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餐廳的路上,有不少男女生向他們兩個頻頻的觀望,有的還嬉笑的竊竊私語。志成不免難為情的想和雪蓮拉開點兒距離。他怕給雪蓮製造出不好的緋聞。
“哥,快走呀!你這是怎麼了,老是趑趄不前的……要不咱到校外去吃吧!免的咱倆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扯著他的手兒朝花果園對面的東校門走去。
兩人出了東校門走進了對面的一家快餐部,雪蓮先點了兩碗蓋澆面,然後將志成按在餐桌旁的圓凳上說:“哥,還想吃啥?今天小妹請客,你在這兒坐著不用動地方……”雪蓮從臀後的屁兜裡摳出自己粉紅色的錢包兒。
志成坐在餐桌旁搓揉著雙手感到十分沒面子,每次都是她付錢,所以他十分不情願和她一塊兒到校外來就餐,但是又拗不過她。否則他寧願吃鹹菜條兒也不和她在一塊兒蹭飯吃。
雪蓮看到他又流露出自卑的情緒,於是親暱的從後邊環住他的脖子,與他蹭蹭臉蛋兒動情的說:“哥,你知道嗎?和你在一塊兒吃飯是我最大的幸福,以前只有做夢才能和你在一起,你要是老在小妹跟前這麼拘謹見外的話。那咱這兄妹不就遠了嗎?”
志成用舌片潤了一下雙唇說:“小妹,可你老是這樣請我,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哥不僅幫不了你,還淨給你……”志成瞅了她一眼沒有說下去。
“哎呀!瞧你說的,這有啥過意不去的,你是我哥,吃我的喝我的還不是應該的。再說我啥時老請你了,誇張……以後不許說這話,既然咱是一家人就不許說兩家話,你一外道倒顯的生分了……”雪蓮見一位女服務員已將她剛才預訂的兩碗蓋澆面送過來,於是趕忙站起身上前幫著接過來,並眯笑的說了一聲謝謝。
“哥,你去洗洗手吧!那邊有水管兒,我再去買兩份菜!”
“就別要菜了,這麵條裡不是有菜嗎?”志成覺得這就很奢侈了。
“那哪行?有我老哥在,我說啥也得要兩個菜呀!好了,你去洗手吧!”
志成洗過手之後,雪蓮便已端了四份菜擺到了桌上,一盤雞蛋炒西紅柿,一盤麻辣豆腐,一盤涼拌黃瓜,一盤青椒茄子絲。
“哎呀!你要那麼多幹啥呀?”志成望著面前的姑娘忙前跑後的為自己準備這桌飯菜,內心深處真是百感交集,一時什麼滋味兒都有了。
雪蓮坐在志成對面眯笑的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咯咯,好了,快吃吧!呶,全是素菜。”善解人意的雪蓮望著情緒波動的志成,輕撫了一下他的手腕兒說:“哥,別老是想這想那的,這桌菜雖然算不上豐盛,但卻是小妹為你精心置辦的,你要總是這麼悶悶不樂的話,那就等於不領我的情了。哥,你知道嗎?看著你天天吃鹹菜條兒,我這個當妹妹的心裡有多不好受嗎?”她親切的話語中帶著幾許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兒。
志成忙抬起頭來抓住雪蓮的手兒笑著說:“小妹,你看你,哥啥時悶悶不樂了?哥心裡高興著呢,就是天生一副苦瓜臉!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平時也這個熊腮,就好像別人欠了一斤小麥,結果只還了八兩似的,小肚雞腸兒……”他說著在她肉肉的小臉上捏了捏。
雪蓮被他這一席話逗的趴俯在桌上咯兒咯兒的笑個沒氣兒,好半天才淚汪汪的抬起頭來,樂不可支的嬌嗔道:“哼,討厭,我不許你糟賤我哥。”她衝他揮了一小皮捶道:“你的嘴皮子咋變的這麼溜了。啊?”
志成笑著抓了抓腦勺兒說:“哼,整天和你在一塊兒打交道,讓你給傳染的唄!”
她嬌嗔的衝他身上甩了一下美個滋兒的笑道:“好了,快吃飯吧!再晚一會兒這麵條可就坨了。”她用方便筷兒將碗中的麵條兒來回的攪了幾個個兒。
雪蓮記的自個以往曾在夢中無數次的夢到自己帶著親愛的哥哥歡天喜地的去飯店吃飯,然而每次的結局都是她忙三火四的將飯菜準備停當了,自己心愛的哥哥也從身邊不翼而飛,無論她怎麼喚也喚不應,怎麼找也找不到,委屈的她一個人兒孤零零的蹲在路邊將臉埋在雙膝上哽咽的哭泣。
現在好了,她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哥哥,並且只屬於自己,他那木訥的呆痴樣兒某些時候與她夢中的親哥哥幾乎完全一樣。這也是雪蓮能夠將她對親哥哥的一片痴情完全轉移到志成身上的一個重要原因,以至於在轉移的過程中沒有產生一丁點兒的心裡障礙。有時就連雪蓮也會感到奇怪。自己竟給予他那麼多的愛。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喜歡和他發親,難道真有血緣關係……
“哥,以後咱兄妹倆天天在一塊兒吃吧!”她說著將一大筷子菜送到了他的碗裡。
“別介……這樣恐怕不太合適!偶爾在一起吃一頓還沒什麼,要是咱倆老在一塊兒,旁人該議論了,鬧的風言風語的多不好!再說了,咱倆也吃不到一塊去,你知道哥整天都吃自備菜(指鹹菜),雖然咱是好兄妹,可我也不能老是跟著你……所以咱們還是別……”他這一系列的省略語既委婉又含蓄,可謂恰到好處。
“有啥風言風語的。哼,我才不怕呢!你管人家幹啥呀!有啥吃不到一塊去的呀!咱兄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吃鹹菜那小妹也跟你一塊兒吃鹹菜,哼,只要是和哥哥在一塊兒,就連吃鹹菜也是甜的。”她美個滋兒的又遞給他一個水煎包兒。
志成感動的鼻子發酸,接住她遞過來的水煎包兒說:“小妹,你的這份情意哥心領了。然而我真的不能那樣做,唉,怎麼跟你說呢?你知道我的家庭條件不好,可我也不能因此就……我如果天天都跟著你吃,同學們該怎麼看我呀!”
“愛怎麼看怎麼看唄!頂多也就把你看成是一個吃軟飯的。其實軟飯也不是好吃的。一般人想吃還沒那個本事呢。”她羞澀的嗤笑著掩了掩小嘴兒瞥了他一眼。
雪蓮望著他吃麵條的那股香勁兒,感覺他太需要關愛和體貼了。此時此刻那種本能的母性之愛又在她全身上下迅速升騰。她將一大塊雞蛋送到他碗內深情的說:“哥,吃吧!多吃點兒,切糕吃不起,麵條兒咱還吃的起……”
志成盯著她豐潤滑脂的臉蛋,用拇指輕抿了一下她柔韌的腮幫兒。
她甜蜜的嬉笑著用雙腿親暱的盤裹住志成的一條腿,道:“哥,咱可說好了,往後天天在一塊吃。”
志成咬了咬筷子為難的說:“咱還是別介……你可是校花兒,旁人都關注你,說句不好聽的,就我這德性,實在是丟你的身份……眼下就有許多人瞎議論……”
“那你說說!他們都議論啥了?”
“還能議論啥!說……說你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了唄!”
“就這個呀!”雪蓮滿不在乎的道:“哼,只要我樂意高興,他們管得著嗎?再說鮮花本來就應該插在牛糞上嘛!只有這樣那花兒才能開的更鮮更豔,反過來說如果將鮮花插到花瓶裡,可能只是一時的美觀大方,然而等不到兩天就枯萎了,所以說鮮花要想開的持久必須插在人家牛糞上。就不知人家牛糞讓不讓插?”她眯笑著揚起漂亮的眉睫嫵媚的撩了他一眼說:“你想呀!那鮮花從人家牛糞中汲取了養份,卻只顧展示自己的靚麗,到頭來還得讓人家牛糞跟著吃白眼背黑鍋,你說人家牛糞冤不冤?所以說鮮花能插到牛糞上那是鮮花的福氣!哼,這其中委屈的不是鮮花,而是人家牛糞,前者只不過是個寄生蟲,後者才是默默無聞,任人吐棄的奉獻者。如再向外延伸一下,這隻能說是我們整個社會的巨大悲哀,因為現實生活中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你想想,那些真正吃苦耐勞的都是底層的勞動者,像農民,工人,以及各行各業的廣大職工,他們揮汗如雨的為這個社會奉獻著自己畢生的精力,可在現實中卻是人人瞧不起的牛糞,而那些寄生蟲卻如鮮花一樣受到眾人的恭維和讚美,一個是腰痠背痛滿身灰,一個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只有勞苦功高的廣大人民才是我們最可愛的人,這個社會的一切財富都是他們創造的,只有他們才值的我們去愛……”
志成聽的目瞪口呆,如痴如醉,沒成想自己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她引申了這麼一大堆,志成抿了抿嘴無比驚訝的說:“你的小嘴咋就這麼厲害呢,真是伶牙俐齒。”
“這都是事實嘛!現如今聰明的鮮花都找老實本份的牛糞做丈夫,心裡踏實。將來我要找物件就找牛糞,放心吧!你這排牛糞我會優先考慮的。咯咯……”
志成羞赧的一笑說:“我要真能娶到你這朵鮮花兒,肯定樂的天天晚上睡不著覺!嘿嘿……”
“哼,睡不著就對了,春夜良宵伴著美女佳人,你要能睡著覺,那你生理就不正常了。”雪蓮羞笑的用手背一掩鼻尖兒。
志成憨笑著幹咬了兩下筷子臉被臊紅了,同時全身湧出一陣陣說不上來的顫慄。
“我這妮子說話是不是太汙了,好了,別咬筷子了,快吃吧!”雪蓮朝他碗裡夾了兩大塊茄子,然後用筷子挑起自己碗中的幾綹麵條兒放入唇間,低俯著頭吸吸溜溜的往嘴裡裹……
雪蓮每吃一小口麵條兒便揚起頭來用漂亮的眉睫衝他美個滋兒的瞅上一眼,再眯笑著向他碗裡送一筷子菜,在她看來能為親愛的哥哥夾菜是一種難得的幸福,因為她在夢中一直都沒有夢到過這種幸福。志成望著碗中還未吃完又夾滿的菜,一股毫不亞於母愛的暖流注入了他的心田。
說實話,他長這麼大還從沒有一個人向他碗中夾菜夾的這麼勤,甚至包括疼愛自己的母親也從沒夾的這麼頻繁,這怎能讓他不感動。
“哎呀!這麻辣豆腐咋這麼辣呀!”雪蓮吸溜著小嘴兒,用手頻頻的朝嘴裡扇涼風兒,那嬌俏的舉止和神態既讓人心動又惹人憐愛。
“辣就少吃點兒,別一口吃那麼多嘛!”志成動情的幫她將腮畔的髮絲抿到了耳後。
雪蓮掩著小嘴兒嗤笑了一陣,用舌頭舔了舔油潤潤的小嘴,說:“這個雞蛋炒西紅柿和這盤茄子就別剩了。來——哥,我給你倒碗裡,這菜油水多,你看底下淨油。用咱農村話說,吃不了攉了都白瞎了……所以這點菜底兒就倒你麵條裡當滷子,和吧和吧喝了吧!”
雪蓮笑著將兩個盤底一股腦兒的全傾入了他的大瓷碗裡。
志成聽著那樸實無華的話語,從左眼角滾出了一顆小淚珠兒,像顆瑩亮的小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