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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十八塊錢

兩人吃過飯來到街上沒走幾步,發現路邊的馬路牙子上有個中年婦女失聲痛哭,旁邊還有一箇中年男人不停的勸慰。雪蓮也不知是什麼情況,不過看上去挺可憐的。志成也瞄了一眼兩個人,卻驚奇的發現正是自己村裡的人。於是上前詢問道:“三叔,三嬸,你們怎麼在這裡呀,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志成,這麼巧呀。”那中年男人半驚訝半悲傷的說:“我前幾天來市裡批發點貨,電動三輪被交警扣了,這不我和你嬸子特意來處理的。誰知那交警隊說啥也不給,不但罰款1300元,還要拘留我15天。你說這是啥世道呀,我又沒開重卡沒開大客,騎個小電動三輪車拉點貨也給我沒收了,這還讓老百姓活不?”那中年男人說著說著眼裡也淚汪汪的,最後委屈的蹲在地上哽咽起來。

志成得知基本情況後也束手無策,於是向一旁的雪蓮求助道:“小妹,你看這該咋辦呀?你能不能幫幫他們。這是我三叔三嬸,和我們家關係挺近的,他們在村裡開個小商店,就因為批發點貨……”

雪蓮點了點頭說:“剛才我都聽到了,這事肯定得找關係,我想想辦法吧。”她上前衝兩人親切的說:“叔,嬸,你們都別哭了,我事我幫你們辦。來,把單據給我吧。”

兩人掛著淚痕抬起頭有點不相信的看著面前的姑娘。志成上前扶起兩人說:“三叔三嬸,這是我高中同學,你們把單子給她吧。也許能幫到你們……”

那中年男人連忙衝雪蓮道謝,然後將單子雙手交給雪蓮,並解釋道:“我沒有違章,也沒碰到人,也沒騎到機動車道上去……”

雪蓮望著手中的單據說:“叔,他們扣你的車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你無證無牌。好了,這事交給我吧,你們還沒吃飯吧。來,叔嬸,你們先在店裡吃點飯。”雪蓮將兩人帶到路邊的一個店裡親自花錢給他們要了兩份快餐。然後和志成向不遠的交警隊走去。

志成有些忐忑的問:“小妹,你看這事好辦嗎?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咯咯,咱倆誰跟誰呀!哼,好不好辦,全看關係,只要你的關係硬,天大的事也能擺平。話雖有點難聽,但這就是中國國情。如今的一切都要用關係的,動用一下我的人際關係應該不難辦。如果不動用關係那就有點兒麻煩。這就是社會關係的重要性。不信你去辦一下,肯定碰一鼻子灰出來。要想在中國大地上生存,就要懂人情世故,就要懂遊戲規則,就要懂運用套路……”

雪蓮瞟了一眼手中的單據有些氣憤的說:“這電動三輪車不是屬於助力車嗎?什麼時候變成機動車了。再說就咱們和昌這樣的小B城市還不至於查扣電動三輪吧,這明顯就是亂罰款嗎。”

當雪蓮來到交警處理中心,將單據交給其中一個負責人時,那人瞄了一眼單子說:“剛才不是有兩個人來過了嗎?好像不是你們兩個……這個情況按理說是要拘留的。”

“拘留?有點太過分了吧。開個電動車不至於拘留吧。要拘留為什麼不去拘留生產者,銷售者。為什麼不從源頭上控制。再說我們和昌又不是一線城市,滿大街都是電動三輪車,你們能查的過來嗎?有幾個有牌照有駕駛證的。是不是查著誰誰倒黴呀?人家來拉點貨也不容易。你們做為執法者也得靈活點,老百姓買不起貨車,騎個電動車能犯多大法,再說他也沒走機動車道。”

“你這些話跟我說沒用,如果想要車,你就拘留15天,罰款1300元,否則就別要車了。”

“這也太……”雪蓮止住嘴道:“好吧,那你等一下,我們出去打個電話問問……”

雪蓮走出房間在走廊裡瀏覽著自己手機中六七百人的電話簿,最終撥打了其中一個叫劉姨的電話,這個劉姨是雪蓮母親的老朋友,也是和昌有名的律師,她女兒和雪蓮是初中同學。

雪蓮把電動車被扣一事說給她聽,諮詢她該如何處理。那劉姨聽出雪蓮的聲音後,熱情的很,但並沒告訴她正當的處理程式,只是爽快的答應儘快幫她把車搞出來,並讓雪蓮給她父母問好。

雪蓮接著又給四姨宋紅梅打了一個電話,看她能不能幫上忙兒。恰巧紅梅在一次以“平安365”為主題的文藝演出中認識了一位交警領導,因此辦這事並不難。

雪蓮掛了手機,說:“哥,咱們先等一會,應該沒問題。”

不足五分鐘便聽到屋內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那負責人笑容可掬的接完電話,立馬滿臉堆笑的衝站在門口的志成和雪蓮說:“哎呀,兩位認識孫局長怎麼不早說呢。快坐!”說著倒了兩杯水放到兩人面前。

這時電話又響了,那負責人接過電話道:“喂,你好……哦,劉局長呀,您好您好您好,好的,您說……對對對,是的是的……哦,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沒違章也沒肇事……好的好的好的,我馬上就辦,馬上辦……是是是,好好好,請劉局放心……”

那人放下電話笑的更濃了,親切的說:“真是不好意思,多有得罪。沒想到你們連劉局都認識,都怪我有眼無珠,兩位喝點水,稍等,我馬上給你們辦……”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取車……還要不要罰款?”

“孫局和劉局都交待了,罰什麼款呀。這是一場誤會。認識領導也不早說,搞的我太被動了。我給你開個單子,馬上就可以取車,車就在城關派出所裡。”那人開了一個條子笑著遞給雪蓮。

當雪蓮把條子交給在交警隊門口等候多時的中年夫婦時,兩人頓時熱淚盈眶,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哎呀,閨女,我們該怎麼感謝你呀。這事我們來回跑了三天了都沒辦成……”

雪蓮笑眯眯的說:“叔,嬸,你們不用客氣。好了,現在到城關派出所直接把車開走就行了,以後路上小心點兒,別讓他們抓到。但也不能闖紅燈……”

雪蓮和志成微笑著送走了兩人後,提溜著各自的大黑方便袋兒,又開始滿城區轉悠著尋覓礦泉水瓶兒。有時一對小情侶剛把飲料瓶兒丟到地上,雪蓮就飛奔的跑過去撿起來放到大黑方便袋裡,就跟拾到一百塊錢似的。兩人不時的還為了一個礦泉水瓶兒戲鬧的瘋搶,也不顧眾人的目光。

臨近傍晚的時候,雪蓮撿了滿滿的一大袋礦泉水瓶兒,臉上熱的汗淋淋的,手中還捏著一個,不時的用手臂抹一下汗珠兒,她寧願捏著也不願放入志成那尚有空餘的方便袋裡,就是要和他比比看誰賣的錢多。

雪蓮在路邊揚手攔下一輛人力三輪車,那老漢答應兩塊錢把他們送到附近的廢品站,雪蓮和志成一塊兒坐了進去。當那蹬車的老漢從雪蓮口中得知這兩大包礦泉水瓶兒是他們一個一個的撿來的,不由目瞪口呆,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黠俏聰穎身著絲襪短裙的女孩兒會滿大街撿礦泉水瓶兒,單從衣著穿戴就能看出她有一個優越的家境,他不知道她這是圖啥……

“老伯,您不用發愣,俺倆勤工儉學呢。咱呀!同屬天下窮苦大眾。咯咯……”

那蹬三輪的老漢也笑了,用毛巾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情不自禁的說:“閨女,你的小嘴兒可真甜,說實話,俺蹬了七八年的三輪了,從沒碰到一個像你這樣一句一個老伯,說話這麼和藹可親的。以往那些洋氣的小女孩兒淨喚俺“蹬三輪”的,路上遇到頂風,俺如蹬的慢點兒,就又吼又叫,拿俺跟牲口似的,就差沒用鞭子抽了。哎——人和人的差別可是真大呀!”

雪蓮抿抿嘴兒有些心酸的說:“老伯,碰到那種蠻不講理的人您也犯不上和他們生氣,您就當自個拉了一回牲口。如果我倆有失敬的地方,您老也把我們當成牲口拉吧!”

那老漢激動的接過話茬兒說:“哎呀!看你說哩這是啥話呀!呵呵,妮兒,你坐好,今天呀!老伯心甘情願的給你們當回牲口。說實話,給你們這種通情達理的人當牲口我這心裡也美哩。”

老漢說著騎上三輪勁頭十足的蹬起來。嘴裡還歡快的哼起了歌謠兒,似乎拉了一樁大生意。這可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雪蓮望著老人吃力的背影,說:“伯父,您可以把這個人力車改成電動的……”

那老漢感嘆道:“以前買過電動三輪,剛騎三天就被交警給沒收了。2500元買的,我得拉多少人才能掙回來呀,哎,這世道……”

這時雪蓮突然想起中午在交警隊的遭遇,於是無奈的低下頭去。

到達目的地後,雪蓮趕忙衝老人道謝,並從衣兜裡摳出五元錢來遞給那老漢,可那倔老漢說什麼也不要,幫他們提溜下礦泉水瓶兒轉過車頭就走。

雪蓮急忙上前攔住老漢感激的說:“老伯,這錢您不要可不行,您這不是折我們的壽嗎!您老這麼大歲數了,大老遠的把我們送到這兒,哪有白送的道理呀!”

“大爺,您就拿著吧!您一天到晚掙倆錢也挺不容易的。”志成望著這衣衫襤褸兩鬢斑白的老人就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個年邁體衰的父親。此時志成才明白這城裡人也不是個個富的流油兒……

此時已有幾個遠遠的圍觀者,他們本以為是雙方價錢沒談妥才發生了爭執,那成想是在相互推讓。

那蹬車的老漢嘆了一口氣深沉的說:“閨女呀!說實話,我蹬了十幾年三輪,還真沒白拉過誰。今天你就讓我白拉一回吧,雖然是白拉。但我白拉的美氣舒暢。閨女,快把錢收回去吧!送你們這一段路算什麼呢。如果有下次老伯還白拉你們……”

雪蓮聽了這番話,禁不住淚花兒在眼窩裡打轉兒,遞錢的手也緩緩的收了回來。雪蓮和志成佇立在路邊目送那老漢遠去之後,才提著礦泉水瓶兒朝路邊下的廢品收購站走去。

志成的賣了八塊五,雪蓮的賣了九塊六。兩人合在一塊兒給了十八塊錢,可他們覺得他們所收穫的絕不僅僅是這十八塊錢,他們還收穫瞭如何面對別人辛辣的目光,如何對待別人的誤解,如何在尷尬的環境下建立積極向上的樂觀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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