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兩人陷入一陣沉默,X先生覺察到星璇正在發抖,用手輕輕搭在她手背上:“剛才,是怎麼從車上下來的?”感覺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星璇才鎮定了心神:“剛剛有個女孩子在半路上攔住了車,她上車的時候讓我離開,不知道現在會不會有危險。”“在這種僻靜的郊外?是個怎樣的女孩?”X先生也覺得事有蹊蹺。星璇回憶:“是個長相非常好看的少女,手腕上也有紅繩鈴鐺,就像我之前見過的那種。”
“Clototho?那是什麼人?”星璇不解。X先生的手重新放回到方向盤上,答道:“她能夠制裁命運,當負能量達到無法淨化的地步,她就會出手了。”“就像劉芊羽的丈夫?”星璇恍然大悟。“沒錯,”X先生答道,“Clotho沒有實體,但能幻化出不同的形態,她的身份只能透過她身上的紅繩鈴鐺辨別。”“那麼上次劉芊羽那個不存在的兒子也是Clotho了,之前她還託夢給我。”星璇想起了夢裡曾出現過的詭異男孩對她說的話。X先生的表情變得凝重:“這種夢再出現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回到X先生的公寓,他答應了星璇第二天帶她去見顧易,兩個人便沒再多做交談。臥室裡有熟悉的味道,令她安心,本以為經歷了剛才的事一定無法入眠,沒想到一會兒便沉沉睡去。夢裡,眼前是一條寬闊的河,李星璇向著河水中慢慢走去,她赤著腳踩過砂石,河水漫過她的腳面。有什麼東西從遠處漂了過來,她走近一看,竟然是一顆頭顱!黑色的長髮從水面中漂浮起來,蒼白的面板被水泡得辨認不出原本的面貌。李星璇恐懼到極點,她掙扎著想回岸邊去,卻發覺腳下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動彈不得,驚慌失措間她聽到了X先生的聲音:“醒醒……”她這才從夢境中脫離出來,熟悉的臉龐近在眼前。“好害怕,我好怕……”她突然撲進了X先生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X先生拍著她的脊背:“別怕,只是做夢,我一直在。”
過了一會兒,星璇終於平復了情緒,她仰起頭看他,那雙好看的眸子裡藍得清澈,目光裡盡是溫柔。“你看,我準備了這個。”X先生笑著說,他轉身拿過一隻籠子,裡面裝著一隻黑色的小獸,樣子看起來像是先前干擾過星璇的食夢貘。“這是食夢貘嗎?”星璇好奇地盯著眼前小獸,它烏溜溜的眼睛扎巴扎巴地看著李星璇,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很委屈的樣子。“有它在,你就不會再做噩夢了。”X先生將籠子擱在床邊。“它不是在夢裡嗎?怎麼可以到現實中來?”星璇看看小獸,想伸手摸摸它。“別碰,”X先生制止她,“它會反噬你的能量。”星璇急忙收回手。“你可別當它是寵物,這傢伙可以在現實和夢境中穿梭,本領不小。”X先生看了一眼食夢貘,小獸畏懼地低下頭,不再出聲。“再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X先生替星璇蓋好被子,留了床頭一盞燈,出去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星璇從床上坐起來,籠子裡的小獸已經不知所蹤。客廳裡,有新聞主播的聲音,X先生見她出來便不動聲色地關上了電視。“在看什麼?”星璇睡眼惺忪地問道。“沒什麼,你去梳洗吧。”
吃完早飯,星璇跟著X先生一路走到了學校的男生宿舍樓下。“你的意思是,顧易已經回來了?”星璇問道。X先生點頭:“你馬上就能見到他。”片刻之後,果然看見顧易從宿舍樓裡走了出來,星璇欣喜地迎上去:“顧易,你沒事吧?”顧易打量了她幾眼:“你是誰?”他問道,陌生的眼神裡有充滿了疑問。“我是誰?你竟然問這種問題,不要同我開玩笑好嗎?”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難道就如X先生所說,顧易被消除了記憶?“這位同學,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你是在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嗎?”顧易撓了撓頭,笑著問。“真的是這樣嗎……”李星璇垂下頭,“我叫李璇月,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你以後能記得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顧易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不是說消除記憶嗎?為什麼他會完全不認得我了?”星璇沒有想到鹿景梵會做的如此徹底。X先生答道:“應該是切斷了你們所有的聯絡,關於你的事他全部都遺忘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產生交集。”李星璇沉默地看著宿舍大樓,那裡已經不見顧易的身影,那個笑起來有點孩子氣,總是擔心自己不好好吃飯的朋友就此成為了兩條平行線,不再有交集。“我想一個人待著。”李星璇撇下X先生往女生宿舍走去,目送她離開,X先生看了看手機,上面有一則鹿景梵傳來的資訊:“Clotho的制裁已經完成。”
空蕩蕩的宿舍裡,李星璇緩緩蹲下身,把臉埋在臂彎裡,小聲地抽泣。這些事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她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她想回去,想見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李星璇摘下手腕上的能量鎖,瞬間又變回貓的形態,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李璇月,從宿舍離開。
李星璇腦海中浮現出李樂琪曾經在部落格中寫下的那句話:如果肉體承載了所有殘酷和血腥,那麼靈魂還可以得到自由嗎?她現在有點理解姐姐的心情了,一想到還沒見到李樂琪,星璇心中充滿了無奈,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有沒有能力再去尋找線索。然而她此刻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不願讓X先生感應到自己,她在賭氣,也明白X先生或許能慰藉自己一時,卻始終不能指明自己回去的路。想逃避,不想再接觸任何關於淨化能量的事件。李星璇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流浪,不知道該去向何方,未來一片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