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這個戶籍有時雖確實給殷菲菲帶來了便利,但給他帶來的麻煩也不少。此類事,他遇到的多了,對於此時官兵的那份豪爽,有幾分真幾分假,他不得而知。
“不曾想,兄臺竟還有這般曲折經歷。”官兵逐漸斂去臉上的閒然,目光略過殷菲菲,抬手指向門簾飄動的馬車,並提步朝前走去,“那車上又是何人?請下車以示真容,並出示證信。”
鍾離湲他們的馬車後面還有好些排隊等待盤查的行人及車馬,日光令他們有些睜不開眼,只不過見接受盤查的馬車遲遲未走,他們都在觀察其動向。
鍾離湲坐在馬車內,將外面的言語聽得一清二楚,感知到官兵最後的話音就落在車簾外,她從容地自錦袋中取出了一塊羊脂玉佩,隨後掀起一角車簾,自縫隙遞了出去:“此物可行?”
陸啟峻聞言接過玉佩,轉手交給了官兵。官兵接在手裡恰好正面朝上,他打眼便赫然看到上面雕刻著南涴國徽,國徽旁還附刻著幾行篆體小字。
玉佩正面皆是陽刻,南涴國徽輪廓以黃銅為飾,整體異常莊重。官兵看完篆字內容,不禁漸漸斂目,又將玉佩翻到了反面仔細端詳起來。反面則是較淺的陰刻,邊緣以巫文為飾圍繞成圈,中間是一個以吳越古文字鳥篆所書的“孫”字。
這個地方之所以寫黃銅,主要是南涴國以墨家思想為主流,而墨家提倡節儉,黃金在那個時代是極其稀有的金屬。為避免奢靡,又要體現莊重,所以就用了先秦時期的主流金屬銅,黃銅剛好具有可塑性和韌性。)
玉佩上所呈現的資訊似乎已再明瞭不過,官兵雖瞧不懂反面中間的吳越古字和邊緣巫術文字的內容,但他也不可能眼拙到不識南涴國徽的地步。況且,做他這份差事的人,誰還沒個識人斷物的能力。因此,他很快反應過來,隨即示意手下讓出道來,並對準車簾拱手賠了一禮:“竟是大巫師孫先生的車駕,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恕罪。請。”
官兵只覺得是自己眼拙了,見馬車普普通通,他就只當馬車內只是普通人,卻不曾想到來人竟是南涴國巫師。如此一來,雖聽到的是女子聲音,但車內究竟有幾人,他也不敢再多過問,並且還小心翼翼將玉佩還到了陸啟峻手裡,唯恐無意間冒犯到這行人。
然而,官兵怎麼也不會想到,亮出這塊玉佩的人也是出於迫不得已,由於不想暴露自己真容,才搬出了南涴國堂堂大巫師的名號來應急。
外面可不比易月宮內部,鍾離湲本就擔憂還有人憑藉畫像無意之間認出她來,因此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出去,她這兩次進城才都選擇了用最普通的行裝掩蓋自己。而如今官兵卻要求她下車以示真容,這樣的命令無疑是與她的意願背道而馳,無奈之下,她就不得不想方來化解。
其實,孫歸堯當初贈送玉佩的時候,鍾離湲並不知曉玉佩乃是孫歸堯私人信物,只當是白虹谷弟子通用令牌。不過由於陸景行識得吳越古文字,認出了上面那個“孫”字,她也就順便從陸景行口中得知了玉佩的不同尋常。而她也由此看出,孫歸堯當初確實是帶著誠意在向她賠罪。
見官兵將領賠禮,殷菲菲不禁又簡單應付了兩句。而鍾離湲察覺到馬車開始在緩緩向前行駛,便沒再做出任何反應。只不過起初殷菲菲打探來的訊息倒是令她產生了些疑惑,因此馬車在經過城門的告示牆時,她順手撩起半形窗簾向牆上瞅了兩眼。
牆上並排貼著兩張告示,一張純篆字,闡述城內名士遭劫的事;一張則是繪著一幅人像,下面有簡單篆字說明,只不過這人像……竟是延陵梘?這不禁令鍾離湲有些訝然,她記得那位浪蕩公子前段時間還在錢塘,如今竟無故失蹤,似乎有些出乎人意料。並且官府還大張旗鼓直接將畫像貼了出去,只差言明其身份了。
告示牆前有釋讀文字的官兵守候,而鍾離湲面掩羅巾,掀簾看告示時並未引起官兵的任何注意。倒是走在馬車側面的殷菲菲將鍾離湲的這一舉動瞧了去,待馬車走過城門,他們沒入人流中後,殷菲菲忍不住朝車內好奇地問道:“夫人可認識此人?”
“四皇子延陵梘,就是前些日子在錢塘糾纏雪姐姐的那位。”鍾離湲回答得簡潔平淡,聲音從馬車內傳出去混在嘈雜的人群中,除了離她極近的殷菲菲和陸啟峻,其他行人幾乎聽不見。
進入城內,行人多起來後,馬車便一直處於慢速行進的狀態。聽到鍾離湲的回答,殷菲菲不禁訝異失笑:“竟是他。屬下們對這位四皇子早有耳聞,作為中原國當朝國君最寵溺的兒子,他可謂是東洲出了名的放蕩公子,風流韻事數不勝數,也當真是難為了那副好皮囊。”
殷菲菲笑過之後,轉而便意識到一個問題,疑惑道:“不過他怎會無故失蹤?難道也遭人謀害了不成?看來君都的局勢越發嚴峻了,先是夫人遭難,後又是五皇子與鍾離公子遇襲,如今又是那位放蕩子莫名失蹤。如此說來,接下來夫人還是謹慎些為妙,我們也確實應當儘早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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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鍾離湲輕應一聲,不再言語。
君都的局勢是否嚴峻,是否暗流湧動,鍾離湲不知曉,也沒興趣去知曉。但若是按時間推算,這延陵梘怕是還未來得及回君都,他無故失蹤的可能性便多了,不僅僅是與朝堂糾葛有關。為此,鍾離湲沒心思去細想。
進城之後的一路上,馬車行駛緩慢,殷菲菲就沒再上車,他稍稍走在馬車的側前方,算是為身後駕車的陸啟峻開道。
陸府在城內的樂器行乃是一棟處於眾多樓宇之間的三層商樓,整條街樓宇林立綿延成片,貨攤商販雲集,道上車馬行人川流不息,繁華無比。
由於小商販佔據了樂器行街邊的空地,鍾離湲他們的馬車無法直接停靠在商鋪門前,陸啟峻便在商鋪前的街上短暫停頓了一下馬車,待鍾離湲下車後,他又緩緩調轉車向,最終將馬車停靠在了一個離自家商鋪較遠的巷子口旁。
在陸啟峻去安頓馬車之際,殷菲菲帶著鍾離湲率先進入了樂器行。堂內裝潢與鍾離湲當初在君都看到的差不多,雅緻考究。此時裡面客人並不多,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兩個夥計在悉心招待。而掌櫃正忙著在櫃檯後為客人結賬,倒並未有人注意到剛跨進門的兩道人影。
殷菲菲見狀不禁徑直走到櫃檯前,他在櫃檯前與一位手拿洞簫的青年男子並排而站。在那男子無意識地注視下,他輕敲了兩下臺面,見掌櫃聽到敲擊聲停頓了撥算盤的動作,並茫然抬頭看他,他略略指向了自己身後:“將手頭的事先暫且交給夥計去做吧。還有,去備些早膳,行了一路,我們皆餓著肚子呢。”
“是。”掌櫃輕輕一應,順著殷菲菲所指的方向看了去,一抹天青色的清冷身影落入他眼中,他心下瞬間瞭然,隨即對那名青年男子略略作揖賠笑道,“公子失陪了,還請見諒。”
待向男子賠完禮,掌櫃轉而喚來夥計繼續為男子結賬,他自己則是出了櫃檯,走向鍾離湲恭敬地行了一禮:“這位便是凌姑娘吧,裡面請,屬下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姑娘恕罪。”
掌櫃向鍾離湲恭敬行禮的舉動引來了那幾位客人的注目,不過客人們倒也見怪不怪,聽掌櫃自稱屬下,他們猜測這掩面的女子興許是樂器行背後的新任管事,為了解樂器行情況而來,這在各大商行都顯得正常。
“老伯不必如此客氣,是我叨擾了。”鍾離湲見掌櫃向自己行禮,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昨日鍾離湲便讓殷菲菲他們傳出了訊息,說自己明日將回徽州,但是卻並未在訊息裡說明自己的確切動向,而今日來樂器行更是她臨時的決定,因此她覺得自己這個不速之客無疑是帶給了掌櫃他們麻煩,若不是情況特殊,她定不會來打擾他們。
掌櫃在離開大堂之前,不忘簡單囑咐了夥計幾句,之後直接將鍾離湲帶去了三樓一處位置較偏的雅室內。
這棟樓宇上上下下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十間屋舍,一二樓除了有三四間庫房外,其他皆是展放樂器的屋室與兩處會客的雅間,展放室與雅間平日裡供客人隨意進出往來。
而三樓的屋舍則是供自己人平日裡居住議事使用,以及還包含有兩間庫房,外人不允踏足。
鍾離湲此刻所在的這間雅室環境清幽,在她與殷菲菲進來後,掌櫃才跨門而入,並略略抬手指了指屋內風雅的陳設,向她介紹道:“此前,府主每次前來,皆是居於此。姑娘一路舟車勞頓,便在此好生休息吧。”
“有勞了。”鍾離湲簡單回應,見屋內沒外人,她摘下了面巾,與此同時瞧向殷菲菲道,“待過半個時辰,還要勞煩你倆再駕著馬車原路出城去一趟,另外,那輛馬車便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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