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跟著奶奶來到了詩雅家,進入房間。詩雅正奄奄一息地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豆粒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來。劇烈的疼痛,已經分不清臉上流著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琴奶奶急忙將剪刀遞給琴音,扒開詩雅的衣服,眼睛剛剛看了一眼,便發出觸目驚心的叫聲:“再晚就不行了!”琴奶奶略彎著腰,替詩雅接生。然後向琴音叫道:“剪刀!”琴音順手將剪刀遞過去,琴奶奶三下五除二,剪了臍帶,又叫道:“繃帶!水!”琴音全照著奶奶的吩咐做動作。
“哇!哇!哇!”隨著一聲聲嬰兒的叫聲,詩雅那緊繃著不能動彈的臉和身子才舒展開來,靜靜地躺著。
嬰兒的哭聲,是一個天然的訊號。屋子外面忐忑不安、情緒緊張的人才安靜下來。在山洪河流對岸,溫哥急得號啕大叫,不停地跺腳。有人將嬰兒已經順利出生、母女平安之類的訊息,大聲喊給溫哥聽。溫哥這才平靜下來,轉而號啕大哭起來。
屋子裡,詩雅艱難地挪動著身子,蒼白無力地說了一句話:“難熬啊,謝謝你們替我拼了一回!”琴奶奶朝她微笑著,什麼也沒有說,連忙讓琴音取來溫開水,小口小口地喂著詩雅喝。
琴音望著“哇哇”哭著的孩子,看著琴奶奶小心翼翼地喂著詩雅喝水的溫馨場面,只感到一股熱血沸騰的熱情在內心奔騰著。她突然感到,在別人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能夠挺身而出、化險為夷,那是怎樣的一種心理歷程呀!琴奶奶仍然微笑著,冷不丁說了那麼一句:“這孩子跟我同日生,有福!”
詩雅艱難地挪著身子,聽了琴奶奶的話,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夜已經很深了,村子裡的人也都散了,睡覺了。直到某些神經錯亂的雞提前啼叫了,山洪也逐漸減退了,溫哥和接生婆才急急忙忙地渡過洪水,進入小山村的家裡。
接生婆檢查了詩雅和嬰兒的身體,不禁豎起大拇指,誇讚起琴奶奶來。琴奶奶憨厚地笑著說:“我這把老骨頭,見得多,緊急情況下也是按接生婆的步驟做的,只是用具不同。”
詩雅用嬌滴滴的聲音懟著溫哥說:“洪水大,過不來。要是沒有琴奶奶怎麼辦?”
溫哥用安慰的語氣說道:“熬不下去了,我就會拼命過河!”
“又不見你真的拼命過河?”詩雅故意說道。
“我拼了,琴家人也幫忙取來長梯子。只可惜洪水確實太大,沒有任何辦法!”溫哥解釋說。
“就算熬不下去了,我也不希望你拼命!”詩雅說。
琴奶奶在一邊安慰道:“這是天意吧。你們看,洪水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嬰兒出生的時候就來!這明顯是孩子有貴氣嘛,連出生都要用洪水封路。看來這孩子可不一般吶。”
詩雅溫和地說:“琴奶奶真會安慰人,聽你這麼一說,我都忘記疼痛了。”
溫哥連夜送接生婆回家,琴奶奶和琴音便陪著詩雅和嬰兒。直到一切忙完了,天也亮了。
在回自己家的時候,琴音對奶奶說:“今夜與奶奶在一起,見奶奶緊急情況下的緊急措施,真讓我開了眼界,也學到不少東西。”
琴奶奶說:“我也是第一次接生。”
“啊?見你的動作不像第一次哦。”
“每一個人都一樣,該熬才熬,人命關天的事情熬不下去便需要拼一下子。”
琴音默默地想著,念著,回味著奶奶的話。她突然聯想到了很多事情,例如事業和婚姻,例如自己的過去,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靠的其實何嘗不是熬,不是拼?
那一夜,琴音徹夜未眠。但是,卻是她感覺到的少有的充實的一天。
臨近中午的時候,詩雅拖著軟弱無力的身子,由溫哥攙扶著,來到琴家送四隻紅雞蛋,表示對琴奶奶和琴音的感謝。琴家人也因為能夠在詩雅家需要的時候進行有效救助而感到自豪。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琴聲叫上琴音、琴美,一起到自家果園摘柿子。琴聲一個人走在前面,琴音、琴美手拉著手往果園走去。琴母站在自家門口,看著琴音、琴美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嫌隙,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到了果園,琴聲挨著果樹察看柿子,琴美故意取笑說:“哥哥,你是不是擔心果實被偷,已經數過數目了,還要再數一次嗎?”
琴聲說:“要不是想留著你姐妹倆回來一起摘,回憶童年,我早全摘了。”
“你怎麼會想到讓我們回來摘?”琴音好奇地問。
“心有靈犀唄,”琴美說道,“我每當看見宿舍樓外面的那棵柿子樹長滿了果實,也正有回來摘柿子的想法呢。”
兄妹三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麼就說到婚姻上去了。
琴美對琴聲說:“哥,你也該找個嫂子了。”
琴聲應道:“急啥?你姐姐不也是未婚嗎?”
“你跟她不同,她是鎮長,男人排著隊搶著要娶她呢。”琴美說道。
也許是琴美的話刺痛了琴聲的某根神經,他突然加大訓斥的語氣說:“知道你們姐妹倆都行了,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沒有人要。”
“說得你就好像你就愁吃,愁穿,愁人要一樣。”琴美頂了琴聲一句。
兄妹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不停地爭辯著。
琴音在一旁勸說道:“你們兄妹倆,只要湊合在一起,就會爭吵。從小到大也不懂得改變。”
琴美說:“哥哥都不懂讓著女孩子,總愛頂嘴,難怪單身,你就慢慢熬吧。”
琴聲也毫不示弱地說道:“不是熬,難道人家不嫁難道還去找人家拼命不成?”
雖然一直在爭辯,可是兄妹三人的手可從來沒有停過。沒過多長時間,一籮筐的柿子已經裝滿了。琴聲、琴音一人一邊,抬著裝滿柿子的籮筐向家裡走去。琴美沒事幹,落在後面,仰著頭,對著枝頭上還沒有成熟的果實說道:“你慢慢熬吧,終會成正果的。”
走在前面的琴聲回頭喊道:“你說誰呢?”
琴美說:“我在說柿子。”
“胡鬧!”琴聲笑罵道。
“難道我說錯了麼?”琴美邊走邊委屈地反問。
“都沒錯!”琴音笑逐顏開地說道,“反正都是一家人,鬧吧,像柿子一樣,鬧騰夠了,紅紅火火、甜甜美美再等主人來摘。”
“我怎麼聽見你好像在說哥哥?”琴美說道。
琴音白了一眼琴美,“真拿你沒辦法!”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