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荷在鋪子裡走了幾圈之後就有了想法,連忙挑了幾匹布出來帶走。她挑的料子都是這邊價格中等的布匹,但是顏色十分好看,料子也比較輕透。江迎春見著那布料也很喜歡,不過他們家現在剛把債還清,手頭還是緊些為好,不適合買這樣的布匹做衣服。她只是覺得奇怪,她記得江雪荷在衣食住行方面一向都很講究,料子應該會拿更好的才對。
江迎春把新送來的衣服放下,又結清了上一次的錢就跟江雪荷一起出門了,誰知道好巧不巧的,才出門沒多久就遇到了何冬生的親孃海氏跟她三媳婦陳氏。
雖然說如今他們已經分家另過了,但江迎春到底是晚輩,見了面不能當沒看到,只好上前跟海氏打個招呼。
海氏當即就鼻孔朝天哼道:“真是晦氣,走哪兒都能看見你這個掃把星。”
陳氏則笑道:“喲,弟妹又出來買布吶?我看這料子不錯,怎麼沒孝敬娘一匹呢?”
“嫂子誤會了,這些料子都是我堂妹買的,與我無關。”江迎春淡淡道。
陳氏又道:“就算這料子不是弟妹買的,那弟妹從布莊出來應該也結了工錢了,怎麼沒想到買點東西孝敬一下娘呢?”
江雪荷笑道:“當初我二姐與二姐夫淨身出戶,在鄉下日子很不好過,跟我借了不少錢呢。如今錢還沒還清,想來何大娘愛子心切,應當不會為難自己兒子吧?”
海氏全程冷著一張臉,懶得與他們多說什麼。她曾經以為自己那個小兒子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出息了,還有她最討厭的這個兒媳婦也是除了長相就一無是處了,結果人家離了何家以後日子居然越過越好,現在街上的人都說何家果然限制了何冬生這一房的發展,讓她臉上一點都掛不住。她之前甚至上門叫何冬生回來,心想只要把何冬生弄回去了繼續限制在家裡,那他們夫妻倆就什麼都做不成了,時間久了總會被人遺忘的。
可這樣的主意如何能夠得逞?江迎春如今的孃家又不是好欺負的,人家都跟徐家攀上關係了。
海氏其實上門鬧過,不過鬧過幾次以後她也就消停了,因為真的爭不過。當初分家的時候一切都寫得清清楚楚,哪怕她拿孝道說事,可她前頭還有三個兒子,她要是故意只對老四苛刻的話,前頭三個也會被影響。再說了,她雖然偏心但也沒想過要真的逼死自己兒子,她只是看不慣江迎春得意而已。不過她不相信江迎春會永遠這麼得意,徐家那樣的人家不可能是真心要娶她妹妹的,遲早都會退親!等到那個時候她再去江迎春面前耀武揚威也不遲!
因此面對江雪荷的話,海氏只道:“我知道老四不容易,你們顧好自己的小家就夠了,其他的不用管我們。”
“何大娘果然是個通情達理的。”江雪荷笑道。
江迎春也道:“多謝娘體諒了。”
陳氏不服氣道:“誰不知道弟妹的孃家如今攀上了徐家?背靠徐家還怕還不清銀子嗎?再說了,這位顧夫人也是你的堂妹,說什麼借錢欠錢的也太見外了吧?”
“怪不得之前三嫂的堂妹三天兩頭上門要債呢,三嫂果然很不見外。”江迎春淡淡一笑。
陳氏的確是個不見外的人,當年嫁過來的時候為了面子上好看,從她堂妹那兒拿了部分嫁妝給自己貼補。原本說好嫁過來以後會慢慢還回去的,可陳氏從來就是個愛佔便宜的性子,當初說的不過是客套話而已,誰知道她堂妹卻當真了。不當真也沒辦法,她堂妹是要嫁進縣裡的,要嫁的那戶人家也比何家有錢多了,當然更希望自己的嫁妝能體面一點,因此就三天兩頭上門討債了。陳氏拖了好一陣兒,等到左鄰右舍全都知道她也被海氏罰了一頓之後,才不情不願地將錢還上了。那事已經好些年沒人提起了,她自己也快忘了,誰知道江迎春居然敢舊事重提?
陳氏氣得不行,還想再與江迎春爭辯,卻被海氏一把拖走了。,海氏可不想繼續站著丟人了。
江迎春看著她們倆離去的背影心中十分感慨,其實海氏也好,陳氏也好,都沒那麼可怕。當年會受磋磨,不過是她自己瞻前顧後沒能立起來而已。如今脫離了何家,無論是苦是甜是福是禍都是自己一力承當,再也不虛什麼。
想到這裡江迎春鬆了口氣,只覺得以前那段不堪回首的陰沉歲月徹底離她遠去了,她往後的日子一定能越來越好的。
“四妹妹是否還要去其他鋪子?我想先回去了。”江迎春道。
江雪荷笑道:“我今天也要回去,明日應該還會去找二姐姐一趟,還是一起走吧。”
江迎春奇怪道:“這次是要在村裡多停留幾日嗎?”
江雪荷笑道:“是對新的成衣有了些想法,我想晚上先在顧家畫好,明天一大早拿去給二姐姐看看。我那花饈坊與霓裳閣是挨在一塊兒的,看他們做得多了,我多少也會些皮毛。”
江迎春笑道:“四妹妹就是聰明,好像什麼都會似的。”
“那可不至於,二姐姐又不是沒見過我的繡活?我也就是會紙上談兵罷了。”江雪荷笑道。
想到她的繡工,江迎春也笑了。其實沒那麼差,就是不靈透,繡出來的東西都看得出是什麼,只是很呆板規矩。可在把他們附近幾個村子的姑娘全來過來排個號的話,江雪荷還是能排前面的。畢竟鄉下姑娘大多就是學個縫補,繡花也就是繡個幾針,能得其形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江雪荷一向靈巧,學什麼都快,連做出來的糕點都那樣精緻漂亮,偏偏就栽在刺繡上頭,讓江迎春覺得好笑而已。
其實江雪荷自己倒是無所謂,人各有所長嘛,她在刺繡上面不靈光,但是她對刺繡興趣也不大。只是她從小愛美,在穿著方面也會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而已。
回去之後江雪荷就將圖紙畫了出來,就如她平日裡常做的糕點、酒水還有菜品一樣,都是些與花有關的成衣。衣服上會縫一些簡單的絹花,都是江迎春會做的。江雪荷一共拿了五匹布出來,這回一共就畫了五身衣裳,顏色也是上好的。她又用一個款式試著配了其他顏色,發現效果也很不錯,第二天便高高興興地拿去給江迎春看了。
江迎春看到的時候十分驚喜:“這些都是四妹妹想出來的?”
江雪荷笑道:“我昨天在布莊裡走了一圈,就看上這幾匹布上的花紋了,因此便想拿回來試試,二姐姐應該能做出來吧?”
她拿的那些料子都比較輕透,適合做夏裝,且料子上都有排列整齊緊密的花朵暗紋,每朵大約三粒米的大小,花朵微微凸起。江雪荷看到這料子的時候就覺得要是在上頭貼一層細碎的小絹花一定很好看。
江迎春笑道:“這自然可以。我只是沒想到絹花還有這種妙用,我從前只知道繡花而已。”
其實繡花有繡花的好,貼花也有貼花的好。只是一直以來大家都選擇了繡花,所以這種做好絹花往衣服上縫的就感覺比較新奇。
“我之前也沒有想到過,後來是看到思嫻這樣給人做衣服了才想到的。”江雪荷笑道,“二姐姐就按照這些圖紙先把衣服做出來吧,不過這圖紙暫時不能給別人看到。做出來之後效果若是可以,二姐姐可以再去布莊拿幾匹其他顏色的料子做個同款的。”
江迎春自然全都應下,這個點子雖然最早是顧思嫻想出來的,並且顧思嫻應該做過幾身這樣的衣服了,可是這在鎮上還是頭一遭,因此不能讓別人看見。再說了,經歷了陳家那一出之後,她現在也不太信任別人了。她如今唯一信任的就是江溪月了,也不知道江溪月肯不肯幫忙。
說起來江溪月的繡活也是很好的,她嫁入張家之後不論之前書讀得多好,可嫁人後卻不怎麼用得到,真正能幫到她的還是她的刺繡。江溪月靠著刺繡賺了不少錢,不過她刺繡和一般姑娘不大一樣,主要圖一個快字。在張家的時候她就買了很多顏色素淨穿著舒適的料子回來讓家裡的嫂子婆母裁成衣服,然後也負責在上頭刺繡,幾乎每一幅都是寫意,偏偏書生就吃這一套,因此江溪月的衣服在書生那邊賣得挺好。
可那姓張的就是個書生,總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因此一直瞞得挺好,不想讓人知道這事。
如果找江溪月幫忙的話,她一定能事半功倍,只可惜江溪月如今還要教書呢,怕是顧不上她這邊。
“這個不好讓外人知道,二姐姐可以找三堂嫂幫忙。為了保密的話,二姐姐可以去顧家那邊做衣裳,我會對旁人說是我要你幫忙看屋子的。”江雪荷又道。
江迎春笑道:“四妹妹還是那樣妥帖,放心吧,我一定會悄悄做好的。”
江雪荷自然信她,因此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