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浮著一位長著孩童面容的女子,負傷的正是她。那一劍之狠,竟將她一臂斷掉。此時那斷臂處被她死死捂住,但血水卻止也止不住的順著指縫往下流。
野影女鐵青著一張臉,笑得極假,言語卻犀利:“木鼎樺!好硬的一顆心!”
木鼎樺根本不想跟她多話,第二劍更加凌厲,直逼要害而去。這一劍野影女完全不能躲過,可是硬抗的話她又沒這份能耐,眼下看來只能受死了。她倒也掙扎著想回手,可是剛剛那一劍已卸了她一臂,另一隻手打出來的力量實在太小實屬螳臂當車。木鼎樺本心為志在必得,哪知野影女大吼一聲,一道氣息襲來,面前再無野影女。
他冷哼一聲,面上冰冷如霜。感覺到木鼎樺氣息的變化,他腳下一直蹲著的雷紋虎站了起來,看著前方突如其來的黑暗低吼了一聲。
黑暗中一片寂靜,完全沒有一星半點妖氣襲來。木鼎樺如若無事繼續往前走去,不多時,前方傳來陣陣嘶吼之聲。他凝眉駐足,靜聽前方嘶吼聲中夾雜著的痛苦呻·吟,那些嘈雜的聲音中仿若承載了太多痛苦。
木鼎樺心頭顫動,面上雖沒什麼,但雷紋虎自小跟在他身邊幾乎除了睡覺時刻都形影不離,此時對於他的變化是靈敏地捕捉到,不安地跺腳,又用那巨大的爪子時不時在土裡刨。
前頭那聲音別人並不會知曉,但是他卻明白得很。那是一個惡夢,是一個承載著絕望與痛苦的惡夢,一個從小到大隻有他一人知曉的惡夢。夢境中一片火紅,熊熊燃燒的烈火併非普通的火,而是由靈族加註了法術難以熄滅的天火,專用來燃燒虛無境的毒障之氣。可是此時,這裡被天火燒得一片火紅,火勢之大連綿不息,竟是燒成了一片如煉獄一般的可怖情景,而這情景已不可控制。烈火之中有人淒厲地嚎叫,有人瀕死掙扎,還有所剩無幾的兩方士兵頂著焚身的烈焰相互抵死撕殺。
木遠鋮手中持有一劍,正死死釘在身下的一名黑衣男子身上,那被釘在劍下的玄衣男子身型高大,玄色的衣衫如同被水打溼了一般看不出來那是滿身血汙。離木遠鋮不遠處的地上跪著一人,正是木鼎樺的母親。她面色蒼白,嘴角還在不停地冒著血泡,那童顏妖女野影女在舒澄身後一隻手將她穿心而過。
被劍定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嘿嘿”笑著,聽得出來笑得吃力,已是瀕死,但仍是笑著說道:“有你……陪著我死……真是值了……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才看到,木遠鋮腹部一片鮮紅,大片的血水還在不停的往外冒,將他白色的衣衫染成大片的紅色。
木鼎樺瞳孔一縮,看到木遠鋮終於不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含糊不清地聲音卻是異常堅定:“雖然我,我靈族有傷亡……但你虛無境大,大逝已去,且你……魔王今日陪我身殞,我也覺得很值得。”又是一口鮮血,木遠鋮眼中的生氣逐漸消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眼睛微轉,看向了舒澄所在的方向,然後就那麼站在原地手持一劍死死釘住壓於足下之人的身體。
而那個將木遠鋮穿胸透腹的原兇此刻躺在不遠處,胸口還在不停地起伏,並沒有死去。黑氣籠了那人的臉看不出相貌,但是他沒有死,這讓木鼎樺更加難以平靜。而那個木遠鋮以為已經死去的魔王,此時居然在地上咳了一聲,極低,但證明此人並未死去。那一聲咳嗽讓木鼎樺籠在袖中的手死死抓緊,白虎緊緊貼了上去,想要護住他的主人。
釘在地上的那人動了動,順著那柄定著他的靈劍慢慢坐了起來,一把將木遠鋮的屍身推開再動手將抽出插·入胸口的利劍撥出,地上那臉上籠了黑煙的男子也站了起來,而不遠處的野影女也將手一抽,邁過應聲倒下的舒澄的屍體,一起向著木鼎樺走來。
白虎壓低身體擋在木鼎樺前頭,嘴裡發出威脅般的低吼聲。木鼎樺動了動,卻是將白虎往後拉了拉,淡聲說道:“雪皓,不用過去。”
那三人仍在逼近,木鼎樺對白虎說道:“你是第一次看到,不過,這都是假像。真相……”背後突然襲來一物,正正鑲入木鼎樺後背之中,白虎咆哮一聲呲牙轉身之時木鼎樺手中一劍已往後一劈,雖靈力有所抑制但這一劍用了十足的力,力量可謂十分驚人。
背後一道男子淒厲的叫聲隨即傳來,眼前幻境全部消失,背後卻憑空出現一個臉上籠了層黑煙看不清五官的人躺在地上,胸口不停起起伏伏,但已全無招架之力。
木鼎樺用手在肩背處點了點制住那快速傳向全身的毒素,拭掉嘴角的一絲鮮紅,他持劍向前站定在那人面前,開口說道:“那虛幻半真半假都是我聽來的,我織得很好,也嚇足了自己這麼多年,今天,就讓它結束吧。”話畢,手中靈劍已將地上那人穿胸而過,隨著木鼎樺提起那柄靈劍,睡在地上的男子身體也被劍帶得向上挺了挺。
看著地上人胸口被血浸染的衣服上仿若有一花朵正在盛開,伴隨著那霧麵人急促的呼吸聲浸得越來越開,他將劍拋起,一劍化為萬劍,也不知那黑煙後的男子是何表情,但也只能看著懸於上方的萬劍穿心而入,將他劈成了千萬片碎肉。
此境一破,遙見遠方奔來一人,木鼎樺眯了眯眼,感受著被他抑住的劇毒正在體內慢慢滲開。跑過來的人是辛籽翎,她跑得很快,臉上微紅,看起來很急。
應是看見了他,辛籽翎跑得更急切,到了他面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問道:“你沒事吧?”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呢?”
木鼎樺一愣,再淺淺一笑,道:“沒事,你跑出來了?”
辛籽翎雙手扶住他的雙臂,道:“是,是,真沒事?”
木鼎樺正待搖頭,卻見辛籽翎急道:“算了算了,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快點,將這個吃下去。”說完已掏出一個小瓶子遞到他手中。
木鼎樺看了看手中的瓶子,再看向面前的辛籽翎,笑道:“這是什麼?”
“這是藥啊,”她說,將那瓶子拿過來開啟:“你看,這。”後半段話完全隱於被呃住的喉頭,眼眸中全是慌亂。
“想給我聞嗎?又是下什麼毒?”木鼎樺手上的力加大了幾分:“知道嗎,我很感激你替到我這幻鏡中人的身上,你這麼親力親為當真讓我佩服,可你也該知道,這僅僅是我心中所願,但所願便是……假的。”說完,手勁再一加大,加註了法力定住手中的這人只得生生受了這力,無力掙脫又發不出聲音偏偏還不能死去。木鼎樺抬起手,手風極快,如刀般穿過對方的胸膛,抽手而出時那被他挖出的血洞像一口小小的噴泉向外冒著溫熱的血水,對方眼神渙散轉瞬化出原貌。
他將手中已死去的野影女放下,聽著周圍醒過來的靈族人聲徵了片刻才舉目看像左右,看到擎幕天滿臉血汙,臉色發紫、眉頭緊鎖,不知是見到了什麼還是中了什麼毒,而剩下的人也只剩下不到百人了。白虎低吼了一聲,身上的雷紋閃出電光,木鼎樺意識到有東西逼近,低聲道:“雪皓,是冥蚜蛄嗎,去吧。”
白虎聽他的話,躍入空中,皮毛上的雷紋閃爍出明亮的電流向四周劈去,被劈到的地方瞬間焦黑一片,溼土地上冒著“滋滋”的白氣。
進來了近千人,如今卻僅僅餘下百人,本來是打定主意只要保護好自己便可並未有心在這兩關主動出擊的靈族眾人,卻因心中的欲或懼而丟了性命,讓人心中生出更多畏懼。有人問道:“怎麼赤尊主還未跟上來呢?”
有人附和:“是啊,不過就在虛無境外而已,只是壓後又不是沒到,為什麼還不進來?”
剩下的靈族人心神不穩,也開始嚷嚷起來:“赤尊主那邊別是遇到什麼更棘手的事了吧?別是壓後的大軍出什麼事了吧?這裡比第一次來可怕多了,我們幹什麼不等到所有的人一起進來呢?”
還有些或負傷或中毒的一邊給自己上著隨身所帶的靈藥一邊哀嚎不止,木鼎樺同擎幕合著一些未受傷的人將中毒的各人查視了一番,確定了傷者的情況皺了皺眉頭,情況真的是糟糕透了。
擎幕天單手撫在額上,定了定神道:“都別說了!這虛無境嵌在這個窮山惡水的深谷之下除了這條路可選還能怎麼走?到處都是毒氣,濃得化都化不開,只有這條路濃霧要淡些,局勢面前只能如此。”
有人小聲道:“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赤尊主還不帶人來我們也不能繼續往下走了。”
擎幕天不好罵別族的人,只得將自己手下的人說了一通:“走到這前面的有不少強者,怎麼死的,是死在了敵人手上還是死在了自己手上?如果大軍全都進來只會死更多的人,為什麼我們沒有在血池等他們,就是因為這場仗的分部我們都心中有數,更多的人得留到戰場上與敵軍拼鬥!”
木鼎樺拍拍重回到他身邊的白虎,溫聲道:“謝謝你。”繼而抬頭道:“雪皓已將這處清理了一遍,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哪位族長可以同赤尊傳個音問問情況。”
當即有人向赤天翰傳音,那邊立即回了話,只見那名族長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正趕來。”
擎幕天點點頭:“很好!接下來的我們都沒見過,是新的妖物,在這裡受了傷的都不要去了。”
聽到這話,人群中有人似乎鬆了口氣,也有人一邊痛哼一邊提出無論如何也要跟隨前行,不殺光虛無境的妖物誓不回頭。雖說死傷非常之大,但卻沒有人真正地退縮,還有人開始破口大罵無事生非的虛無境,罵到最後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痛罵了起來。
擎幕天說完後不再理會眾人,趁著等人的這一時半刻破天荒地走到一邊呆呆地坐下,眼神飄乎,連身上的傷也沒有去處理。木鼎樺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抽了一口氣,將擴充套件速度加快的毒再次壓了下去,眼光瞄了一眼中毒的人,見到有幾人似乎已有些不支,身形不穩地歪歪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