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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餘孽

從梁家府邸出來,就是明庭城的主街,這裡畢竟是北方的重鎮,無論是人數還是繁華程度都要比清關鎮高出不少,街邊的商鋪星羅棋佈,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呈現出一幅欣欣向榮的美好景象。

得益於北方獨特的自然環境,這裡的靈氣豐厚土壤肥沃,即使一些尋常草藥生長速度也遠比其他地方要快得多,所以本地農戶大多都不種糧食而是選擇種植草藥,這些草藥大多都是些治療跌打損傷或是頭疼腦熱所用,很少有珍稀的草藥。

不過總有人為了利益選擇鋌而走險,將一些不該在市面上流通的仙草拿到地下坊市拍賣,希望能夠碰到識貨的賣家發一筆橫財,這些仙草大多來路不正,既有本地農戶家中私藏的,也有幽境獵人深入密林中挖取的,還有一小部分是盜匪劫掠運輸車隊得來的戰利品,閻錚的手中最後還剩下幾株金靈元陽草用不上,正好也能借此時機拍賣出去。

閻錚一邊走著,一邊回憶著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從身份的意外暴露,到洛家的追殺,再到神秘的紅白二仙,最後到洛亭身上那封家主的書信,本以為他能夠在這次探索行動後置身事外,沒想到卻一腳踏進了更深的渾水裡,幸好現在第八衛所已經脫離了洛家的掌控,想必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來找麻煩了。

在街角拐了個彎,閻錚走進了一條小巷,他專門跟梁家護衛打聽了,這裡就是能夠交易仙草的地下坊市所在,而拍賣會每隔幾日都會舉辦,他現在前來,剛好能夠趕上最近的一次。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裡人煙稀少的小巷,今天居然聚集了許多人,而且聽他們的口音,居然還有不少外鄉人,閻錚快步穿過人群,來到街巷深處,可當他看清眼前景象時,心底卻莫名地湧上了一股寒意。

一個茅草搭建的簡易窩棚下,數名信眾正站在幾口沸騰的大鍋前,用長長的木勺攪拌著鍋中正在熬煮的米粥,隨著嫋嫋的炊煙升起,空氣中飄來了一陣奇異的肉香。

人群自發地聚集在窩棚周圍,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有本地人也有外鄉人,所有人都保持著半跪於地的姿勢,雙臂疊放在一起舉過頭頂,嘴中唸唸有詞,他們每個人的面容都各不相同,但此時此刻卻都充滿著虔誠的神色。

一名身著素服的年輕男子被眾人簇擁在最中心,他面貌端正,眼睛清亮有神,鼻樑高挺,唇紅齒白,笑容真摯,有著一種別樣的親和力,看著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悠然吟道:

“央池靜無波,浩渺無窮極。

是時霧初散,邊城雪更積。

披展送威儀,寧安服黃天。

沛恩惟尊主,祈福在吾心。”

一詩吟畢,年輕男子從地上站起身,他的素服上雖沾染著塵土,但整個人卻由內而外散發著聖潔的輝光,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接過一名信眾遞來的長木勺,隨即走到大鍋旁,半跪在地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起身,走到年輕男子面前,他們雙手端著信眾發的瓷碗,等著年輕男子給他們盛粥。

“多吃一點,才能活下去,多吃一點,才能貢獻力量。”

年輕男子的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將一勺勺熱騰騰的肉粥盛入瓷碗之中,而站在他身旁的信眾則給每個人又發了一塊黍米做成的餅子,這些食物雖然不多,但也能夠果腹,提供的熱量剛好滿足一日所需。

肉粥分發的差不多了,年輕男子放下手中的木勺,給眾人講起了故事。

“傳說啊,十年前的那場大旱裡,出了一個聖人,他的名字叫做司空,想必在座的有些人也聽說過,說不定還見過他,司空原本不問世事,只想周遊世界,但當他路過一座城池的時候,他發現百姓們食不飽腹,孩子們骨瘦如柴,司空可憐這些百姓,於是留下來幫助他們,他每日割下自己身上的肉煮成粥用來給饑民充飢,但他一人的肉能有多少?很快整個人就只剩了白骨,或許是他的善心感動了天地,每到夜晚,司空被割掉的肉就會重新長回來,正是有了他的肉粥,整個城裡的饑民才挺過了那場大旱,一個人都沒有被餓死。”

聚集在年輕男子周圍的人們聽著如痴如醉,看看他們臉上那虔誠的神情,似乎在不知不覺間,這些人都成為了信眾。

這個狗屁不通的傳說故事聽得閻錚一陣反胃,只因他清楚地知道,這些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穿著的衣袍滾邊上繡著銀色的月亮,與當時那些在幽境中舉行血腥儀式的信眾如出一轍,或者該說,他們都是拜月神教的餘孽!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閻錚原以為在幽境之中,沈都統與洛家的聯合行動,已經將明庭城周邊拜月神教的有生力量盡數消滅,就連那位太常大人也被寄宿在他體內的神秘火焰燒成了灰燼,可沒想到這才剛過了沒幾日,這幫傢伙居然又開始活動了起來?

難不成他們所消滅的信眾,只不過是拜月神教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信眾其實都潛藏在百姓之中,不為人所知?亦或是拜月神教的勢力範圍早已不限於北境,而是將觸手蔓延至了整個大麟?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從閻錚的腦海中跳出,讓他一時之間想不出答案,而且就算找出了答案,以他現在的能力也解決不了,可看著眼前這些逐漸陷入狂熱崇拜中的人群,他隱隱地感覺,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了。

可這也並不怪百姓,畢竟在他們心裡,沒有什麼家國的概念,明庭城前腳走了洛家,現在又來了梁家,反正都是歸屬於世家的治下,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而拜月神教卻始終存在,並且平等地關愛著每一個人,可以說,只要還有吃不飽肚子、冷天穿不暖的窮苦百姓,信眾的來源就不會缺。

“自從拜月來了,我再沒愁過吃穿,要不是我這次喊你們倆,這次發粥你們又趕不上了!”

“前兩天我看月亮又變成紫色了,估計邊境又要不太平了,要不咱們最近還是別出去了吧!”

“可不是咋的,我聽說幽境裡面出現了一個池子,能活死人肉白骨,邪乎得很呢!”

身後不遠處,幾個捧著肉粥喝的男人正在竊竊私語,閻錚釋放神識,將幾人聊天的內容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剛想要走上前去問個仔細,沒想到卻不小心跟一個從後面擠進來的婦人撞在了一起。

那名婦人約莫四十歲上下,面容枯槁,十分消瘦,懷中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她似乎被閻錚撞得很痛,可卻一聲不吭,只是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閻錚一眼,隨後攏了攏胸前的衣物,繞過閻錚繼續向前走去,看起來也是想要領一碗肉粥。

雖是擦肩而過,但閻錚卻看得無比清楚,那婦人懷裡的嬰兒臉色蒼白,嘴唇泛紫,胸前毫無起伏,赫然是一個死胎!

聯想到剛才那幾人聊天說起的“活死人肉白骨”傳聞,閻錚忽然明白過來,他們說的那個池子,大機率就是那個深不見底的血池,而合沈都統、林孝天和他三人之力都未能擊敗的孽獸,就是誕生於那無邊血池之中!

……消失的小醫師……是否也在血池裡呢?

這下閻錚無法坐視不管了,他緊跟在那個婦人的身後,穿過人群來到了年輕男子面前,年輕男子正在跟身旁的信眾語重心長地說著話,似是感受到閻錚的到來,他抬起頭看了眼,兩人的目光就在此刻相匯。

他的眼眸中忽然盪漾起了詭異的紫色,緊緊地盯著對面的閻錚,閻錚只感覺到發自靈魂的戰慄,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把他的心臟死死地抓住,似乎下一刻,那雙紫色的眼眸中就會鑽出什麼極度恐怖之物一般。

剎那間,閻錚手背上燒蝕的痕跡傳來了灼燒般的痛楚,那團鑽入他體內的詭異火焰再度活躍了起來,不過這一次,灼燒的痛楚很快變成了一股暖流,瞬間走遍了他的全身,驅散了那種戰慄的感覺。

年輕男子有些驚異的“咦”了一聲,但很快,他便重又恢復成那個笑容和煦的青年,詭異的紫色也從他的眼眸中悄然褪去。

他再次拿起木勺,親手為後來的婦人盛了一碗肉粥,隨後又讓身旁的信眾拿來了一個新的瓷碗,再次盛了一碗,大方地遞給閻錚,“這位施主,我看你有善緣在身,不如也嘗一碗吧!”

閻錚可不想跟這神棍廢話,他劈手打翻了裝滿肉粥的碗,向前踏出一步,便要將年輕男子拿下。

突然,一名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男子攔在了兩人之間,他手持一根碗口粗的混鐵長棍,周身靈氣湧動,逼得閻錚停止了進一步行動,而這人閻錚也熟悉,正是前兩天跟他在溫香院門口起了衝突,綽號“戰天猴”的鄭潮!

鄭潮的實力閻錚清楚,若是正面作戰自己可能不是對手,但如果依靠速度突襲,將年輕男子挾持為人質,那麼哪怕周圍人再多,他也能夠全身而退,這樣想著,閻錚周身的靈氣也開始躁動起來。

鄭潮忽地面色一沉,手中長棍散發出橙色光芒,低喝道:“滾開,離牛螂大人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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