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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心不狠活不穩

暴雨過後,夜風很冷。可馬三炮似乎感覺到一絲汗水,正從自己的額頭上流下來。被槍指著腦袋,他不敢動,就怕這一動,對方會直接一槍轟爛他的腦袋。這可是槍啊,那種觸感,散發出一股死亡的味道。

剛巧唐娜掏槍的這一幕,被趕回來的張昭他們看到,不用多想也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五河鎮營地剛剛淪陷,同為倖存者,本因相互扶持,逃脫出去才是上上之選。而現在竟然有人明目張膽的要搶他們的車?

末日之後,隨著法律和道德的淪喪,人們為了資源和生存,必定會做出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這些張昭早就想到過,可沒想到的是,這一切竟然發生剛才還為他們拼死拼活的倖存者身上。

看到對方掏出槍來,馬三炮的那群老鄉已經不敢吱聲,儘管他們那邊在人數上佔有優勢。要是動起手來,難免會有損傷。平常打架鬥毆,無非就是刀棍相交,像這樣要直接面對火器,大部分人都退卻了。

馬三炮也不是個孬包,被搶頂著腦袋雖然讓人害怕,雙腿也微微哆嗦,但他也不是馬上求饒的人。“嘿嘿,沒想到啊。”他乾笑幾聲。他是沒想到對方有槍,自己剛才失策了。要是他現在還有別的什麼心思,他敢肯定車裡這個短髮女人,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剛才在車裡一直不敢說話的陸洋,見馬三炮被唐娜壓了一籌,便作囂的拍打著座椅:“怎麼?剛才還不是要搶我們車嗎?怎麼現在連屁都不敢放了!”

馬三炮現在氣的要死,面臨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他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王影見唐娜掏了槍,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從見到張昭這群人時,他就知道他們非等閒之輩。有一種人,也許不能成為朋友,但也不要成為敵人。

末日中,很多人都選擇堅守,然後等死。真正有勇氣從鋼筋水泥走出來的人,除了心理素質要過硬之外,在處理事情上,也會有自己獨特的方式。自病毒爆發以來,他其實也想過幾次脫離五河鎮,就算回不了家鄉,也要找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只是,他一直難於逾越心中的溝渠,不是他不想,而是難以作出決定。

張昭把人分開,郭榮抗著戰刀大搖大擺的跟在後面,還不時對著旁邊的人瞪著眼。張昭輕輕把唐娜的槍管撥開,馬三炮彷彿如釋重負,要不是扶著車,估計要軟倒在地。他對著王影問:“他們是什麼人?”

既然張昭出現了,那麼雙方尷尬的局面就要被打破,王影淡淡道:“他們原本是在鎮上開賭場的。”這類人張昭在末日前也見過不少,一般都在城鄉交接處,開設非法賭場,放老虎機一類的,說混也不算混,說是黑道也算不上,這其中憑藉微妙關係,在兩者之間夾縫生存。

張昭皺眉道:“現在我們應該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還是要起沒必要的衝突?”

馬三炮道:“不,我們走。”他招呼手下的人離開,而這群人並不是即可就走,他們繞到停車場的另一端,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

“王影,你怎麼想的?五河鎮營地已經沒了,是和我們一起走?”五河鎮在一夕之間毀滅,王影也成了無牽無掛的人。這麼久沒有離開這裡,相比一時他也聯絡不上親戚朋友。

就在這時,從停車場的另一端,繞過來兩輛車,一輛房車和一輛越野車。車在張昭他們那輛小麵包旁停下,車窗搖了下來,黃子坐在副駕駛座,樣子有些狼狽,“你們要去哪裡?不如一起走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張昭打量了一下,原本在黃子那裡看到的朱導,貌似不在車上,看來在剛才爆發的危機中,喪失了生命。看樣子,黃子也不會因此悲傷,因為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不自在,好像此時此刻離開,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黃子的車過來的地方,正是馬三炮他們離開的方向,其他人沒有注意,張昭卻看到了。難道剛才那場鬧劇,馬三炮他們是受了黃子的教唆?事情的真相,張昭也不想追究下去,今晚大家就要分道揚鑣,以後也不會有機會遇上。

“不了,我們還得趕上自己的隊伍,前往東海群島營地。”張昭道。

然後黃子把目光轉向王影,在徵求他的意見。王影此刻是猶豫的,之前黃子向他丟擲橄欖枝,無非是他有一定的能力,在到達目的地之前,還有些作用。而現在,倖存者中有一部分已經決定跟著黃子走了,有人,有車,那麼到達目的地就不是一件難事。

不得不說,黃子是一個富有心機的人。儘管他表面假裝的很有素養,很有氣質,這些也是他長久以來自然而然培養的。“王影,你得快點考慮,我那裡有堅固的防禦,有地有資源,如果你和我一起,我還可以讓你當一個領導,負責營地的一切事物。”

對於普通人來說,未來的路途渺茫,能有一處安全的地方,安然的度過餘生就足以。更何況,憑藉那個地方,以後必定還會有更多幸存者加入,人一多,福利自然也會多。

“不要相信他!”黑暗中傳聲嘶力竭的喊聲。

張昭下意識的握緊刀柄,這喊聲非常沙啞,根本就不像一個人發出的。從營地方向,晃晃悠悠的走過來一個人影。

“陳華!”當看清楚來人的面貌,王影迅速跑上去把他扶住。五河鎮營地裡印象最深刻的兩個人,一個是王影,一個就是陳華。這個高瘦的男子,性格和王影是在太像了,平時嘻嘻哈哈的。而現在,在他身上卻看不到半點陽光的樣子。

陳華臉上掛著幾道血痕,身上的衣服也沾滿了汙泥,他的左腿關節處,有些怪異的扭曲,鮮紅的血順著褲腿,流到積水中。顯然他的腿受了很嚴重的傷,破開的地方深可見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在這種醫療環境完全被破壞的情況下,要是傷筋斷骨又沒有及時醫治,很容易殘廢。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幾人心裡不由一悸,從營地到這裡也有一些路程,路上又有喪屍圍堵,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體力才能堅持。陳華手裡還提著一把短刀,被王影扶住,他再也沒有力氣拿起那把刀。他躺軟在王影身上,那把短刀咣噹掉在地上。

“你不能相信他!”陳華有氣無力道。

“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在剛才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大家自身難保,自顧自的逃命。陳華和王影的關係是最好的,他也沒有顧及到他,想起來心裡有些內疚。

“是他們!剛才我好心掩護他們走,路過長安巷的時候,遇上十來只喪屍,為了自己逃命,他們竟然把我推給了喪屍。呵呵,可憐那個豬大腸,在快要逃出去的時候,也慘遭毒手。”

“什麼!”在場的人聽到這個訊息,都是一陣吃驚。如果黃子他們確實是像陳華說的那樣,在危難時刻落井下石,那麼自己就算跟著他,以後會不會也會被丟棄呢?

王影緊緊的握著拳頭,在營地的時候,黃子他們不出一分力,他忍了。但是,他們竟然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這還算是人嗎?

“兄弟!”王影顫抖的喊了一聲。張昭愣了一下,走到他身邊。“麻煩幫我扶一下他。”王影把陳華,交到張昭手裡。

王影最重情誼,不管是對身邊的朋友,還是對其他倖存者。倉促逃離五河鎮營地,也是他做了卻最痛苦的事情。屍群如潮,並非他能抵抗的了的。張昭已經料想到他要做什麼,想說什麼,也不知怎麼開口,畢竟這種事,確實無法勸阻。

王影刷的一下起身,快步走到黃子的放車前,然後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手槍指著黃子冷冷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人,沒想到你卻不會做人。陳華待你不薄,危難時刻援助於你,你竟然把他推下深淵?豬大腸人雖討厭,但與你相識少說也有十年,你竟然也這麼狠心?你……還有什麼話說。”

看到王影拿著槍,說不出的一股冷漠感,與他平時的形象完全是兩個極端。在場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你不能這麼做,畢竟,你現在殺了我,這些跟著我的人怎麼辦?”面對槍口,黃子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絲毫沒有恐懼感,反而還是極力勸說:“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會補償他,只要你放下槍,一切都好談。”

王影歪了歪頭吐了一口吐沫,貌似不把黃子的提議放在眼裡,而那把槍,仍然絲毫不動的指著他。

“你看這樣如何?到了目的地,我會劃出一片區域給你們,任由你們自己處理,你們可以當土皇帝,你知道的,在末世,完全有可能。”見王影沒有動容,他由補充道:“要不然,我可以把劉若晨給他,剛見到劉若晨的時候,他不是說很喜歡她嗎?只要你放下槍,劉若晨就是你們的人,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黃子會說這些話,張昭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自從親眼見到這個人,儘管黃子表現出的氣質非同一般,但在張昭看來,任何人的另一面,都掩飾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黃子這樣的人,不管在多麼危機的情況下,總是會以最好的一面面對其他人,而真實的一面,只會在他沒有任何底牌之下才會暴露。

“黃子哥,你怎麼能這樣,你不是說等到了目的地,就會娶我嗎?你怎麼把我送給那個傻乎乎的瘦子。”劉若晨一聽黃子要把她送人,不依不饒的撒嬌。

“滾,你以為我會娶你嗎?只要我有地方,比你好的女人我想要多少有多少。”黃子惡劣的把她推到一邊。

“你看怎麼樣?要不考慮一下。”黃子道。

王影深呼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彷彿聽到了周圍喪屍的嘶吼聲越來越清晰。末世,世界的秩序完全被顛倒,把弱肉強食這個成語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人們為了一處棲息地,一點資源,一口食物,不惜做出喪盡天良,傷天害理的事情。自私,原本是人類社會最為讓人唾棄的行為,卻是末世中最常見的現象。人們為了生存,可以出賣朋友,出賣親人。法律不在,連自我約束的道德觀,也灰飛煙滅。

心不狠,活不穩。

從小經歷的事情,王影都選擇讓步,可每一次讓步,都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煩惱。而現在,面對漸漸失去生存環境的狀況,他覺得,不能再讓。也許,明天他就會被喪屍咬死,倒在冰冷的土地上,沒有人關注,沒有讓悼念。想想眼下這一切,自己不能再以本心行事。

“大家聽著,我王影的為人相比很多人都清楚,這段時間以來,我費盡心思,就想讓大家能活下去。五河鎮營地淪陷,也不是我們現在的能力能制止的了的,我不管黃子許給你們什麼承諾,臨危之際,犧牲隊友換得自己生存的機會,這樣的人,你們覺得以後跟著他能安穩嗎?也許,你們當中,就有人成為下一個陳華!今晚過後,我們就要各自尋求生存了,也許我們再也不見……”

“你,你別危言聳聽……”黃子臉色一變。

“聽你特麼!”

啪的一聲輕響,黃子的腦門上立即出現一個血洞。他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想張嘴,卻再也發不出聲音,原本肚子裡還保留許多話要說,只要說出口,他就有機會活下去。可眼前這個一瞬間面目猙獰的男人,竟然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聽到身旁的劉若晨扯著嗓門尖叫,他想斥罵她:這個女人叫的比殺豬還難聽。

“對不起,我想更好的活下去,所以不得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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