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沈榮衝出重圍,他的叫‘花兒’的那匹駿馬也在他呼喝聲中奔到面前,他一躍上馬,那馬更不待主人命令,後蹄一蹬地頓時騰空而起,避開橫掃過來兩隻長矛,越出六七張開外。沈榮只聽身後強弓硬弩嗖嗖一陣亂響,一頓亂箭直奔自己後背射到,那匹‘花兒’如風馳電掣一般,展開四蹄狂奔起來,身後射來的弩箭離沈榮後背一丈之遙卻偏偏不能再往前近得了半尺,不多時逐漸勢微一一落在地上。那匹馬馱著沈榮四蹄猶如騰空一般,一轉眼便去的遠了。
一盞茶的工夫那匹馬就奔到了那個土山之上,沈榮身子晃了幾晃差點掉下馬來。他緩了一下神,緩緩下馬坐在地上。身上的血猶如水洗已經將馬背染紅,自己也受了幾處刀傷,雖不嚴重血卻一直流個不停,以至體力不支頭暈目眩。他得趕緊止血包紮,完顏洪律的親兵衛隊不會就這麼放過他的,追兵也許即刻就到。他輕輕撫摸‘花兒’的脖頸,“好姑娘,一會兒可就指望你了!過了這一劫好好讓你歇歇!”這是極遠處,黎明的一線曙光之間,大隊馬匹疾奔而來,黃土飛揚轉瞬遮住光亮嘈雜的馬蹄落地之聲卻逐漸清晰起來。
沈榮深吸一口氣,躍身上馬,一拽韁繩,這馬就翻蹄亮掌狂奔起來。他暗想:來的真快,這韃子鐵騎確實厲害,非中原軍隊可以匹敵。剛才那一戰如不是近身肉搏,僥倖得以脫身,要是拉開架勢自己必遭不測。千軍萬馬的軍隊拉開陣勢的對敵又豈能以一己之力可以匹敵得了的,武功在這時根本派不上任何用處。
好在他的馬是千里良駒,萬里挑一的名種。在追殺與逃亡之間,有一匹好馬簡直太重要了。這樣的一匹馬或是能主人獲得更多寶貴的喘息時間,也更會令對方疲於奔命。
日天已經逐漸西下,幾乎狂奔了一天,沈榮的馬再雄健也已有些不支,他摘下一個水囊,心疼的餵馬喝了幾乎億水囊的水,自己這才將剩下的少許喝乾淨。他看了看日頭,覺得韃子的馬再快也不可能追近二十里之內。他決定就地休息,然後殺個回馬槍。他從揹帶裡取出一大塊幹餅子,一塊塊仔細掰開餵馬,這個時候他寧可捱餓挨渴也不會讓他的馬受一點委屈。‘花兒’不時將尾巴摔在沈榮身上,彷彿在跟主人撒嬌,又像是知道主人一會要去幹什麼似的,將每一塊玉米餅子都咀嚼很細方才嚥下。
深夜,風聲勁急,夜空被厚厚的烏雲籠罩著,隨時將會有一場雪暴來臨。沈榮暗伏於二十丈開外的草叢之中,等待韃子們睏倦不堪之時,發起一擊。他的‘花兒’在他身後不遠也躺在草地裡,這馬早就熟悉這樣的情形,不用主人吩咐自己就找地方躺下來。
韃子鐵騎雖都是久經陣仗,在這一天不停追趕之下也都早就疲憊不堪了。剛剛埋鍋造飯,有的體力不支的人已經呼呼大睡,其餘的也顯出疲倦之色。沈榮壓低身子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手裡飛劍連續飛出,劍過處血光崩現,卻不聞慘叫之聲。轉眼之間十餘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又一聲口哨,在韃子驚呼咒罵之間,越上馬背揚長而去,身後是一長串瘋狂追趕的韃子鐵騎。
沈榮跑跑停停不即不離的故意讓韃子看到自己影蹤,有意無意間將他們引進無邊的戈壁不毛之地。這裡每一個水潭,水坑,甚至那裡有幾從蒿草他都記憶深刻,他的馬的性命也同樣重要。他要在這個地方將這些嗜血成性的畜生一一斬盡殺絕。
一連十餘日在追逃與殺戮交替進行之間一晃就過去了,沈榮在這些天要不在黑夜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或者轉到韃子後面將陸續掉隊的再殺幾個。當他們深入戈壁腹地不辨東西南北醒過神來時,想要返回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們飢餓交困,做著無異於自掘墳墓舉動,不斷地宰殺馬匹充飢。戰馬此時就如同他們的腳,他們的腿,甚至是他們的生命。草原裡生活的人自小就離不開馬背,因此沒有不愛惜馬匹的,殺戰馬的舉動實際上與自絕沒有太大區別,從另個側面反襯對於生的無望之情。
沈榮也幾乎達到極限,他無限憐惜看他的馬疲累不堪的樣子,許多次都想今天歇一天吧,我的‘花兒’可累壞嘍。可是轉念又一想,自己歇一天,韃子們也就得到一天的喘息,到時候我的‘花兒’豈不是更累。每每念及至此都強自狠下心來。他的馬彷彿也知道此刻正是主人最需要自己的時刻,強打起精神來回馳騁奔波。‘花兒’是良駒名種,韃子的戰馬豈可與它相比,在這追逐的遊戲中,沈榮總能獲得更多喘息的機會。這也是他一人單騎倒可以大佔上風的因由。
沈榮無限憐惜看著他的愛馬,低著頭喘著粗氣啃食水坑旁僅有的幾株草根。這個水坑兩個月前還是有水的,現在乾的只剩下一些冰冷的溼泥巴。沈榮將這些溼泥挖出,用布兜了放在火上烘烤,看能不能滲出一些水供‘花兒’解解渴。水囊裡只剩下半兜水,這隻能在救命時才能用。他小心翼翼將滲出的也就小半碗渾濁的水用狼皮兜著送到‘花兒’嘴邊,看到他的馬將那塊溼皮子添了又添,心裡一陣發酸,想取來水囊讓它喝個痛快,卻又忍住,扭過頭不敢再去看它。‘花兒’跺到他身旁,用臉摩擦他的肩頭。像一個大姑娘似的撒嬌。
有水的地方一大半都乾涸了,這是他始料不及的,那天的暴風雪沒有下也許是這些水源乾涸的原因。只剩下一處有可能有水,今晚他決定連夜往那裡走,韃子就先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沈榮要先保證自己與‘花兒’的絕對平安。他將最後的一張玉米餅子掰開一半送到‘花兒’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