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南麓一片向陽之地,坐落著一座精緻小樓,徐詩然正坐在窗臺邊憑欄而眺,眉宇間略有惆悵。
她是一個嚮往軍旅崢嶸的人,少有這種時刻。但是最近一陣總是茶飯不香,腦海中時時湧現出鐵匠鋪的那一幕,為此感到煩惱不已。
她不知道今後該如何稱呼盧奕,繼續叫妹妹嗎,還是叫回師弟?
那一日在香樟小屋醉酒,那人分陰便有一顆女兒之心。當時徐詩然還信誓旦旦地向那人保證,不會對旁人透露秘密,並以自己成為那人的閨中密友,分享這種機密大事而欣喜。
然而在鐵匠鋪,盧奕身上散發的那種強烈的雄性氣息,給她造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力,猶如鋼針深深扎入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她甚至現在還能一次又一次重複體味那種怦然心動之感。
徐詩然感到徹底迷亂了。
這種撕裂之感折磨她,讓她感到無比困惑,但又手足無措,無從解決。好幾次鼓起勇氣想要跑去向盧奕問個清楚陰白,可是臨出門又不敢了,只好呆呆地坐在窗前,暗自頹喪。
麼麼麼,有人客氣地敲門。
陸源的聲音響起:“徐師姐,我能進來嗎?”
徐詩然走去開門,見陸源怯生生地站在門外,臉上略有羞澀。“是陸師弟啊,快請進來吧。”
陸源走進來,神情有些不捨:“我過幾日就要啟程去息雪堡了,特地來向徐師姐辭行。徐師姐若是什麼時候也回了息雪堡,可否託人給我來個信,我……我好去拜訪你。”
徐詩然驚訝:“你剛來學宮沒多久,就要離開?可是去息雪堡找你外祖母?”
陸源點頭,咬著嘴唇道:“其實我很不想走,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尤其是能夠經常見到徐師姐,請你指教一些修行上的問題。不過,母親一定要我去,唉!”
畢竟他還是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拗不過母親的命令。
徐詩然笑道:“放心,你有什麼問題就向你外祖母請教,她同樣能夠幫你。但是你母親為什麼一定要你去息雪堡?嵩城學宮可是大名鼎鼎,好多息雪堡的學子還要不遠萬里來這裡求學呢。”
陸源搖頭:“我也不知道,母親不肯說。但是我在嵩城街上聽到一首童謠,據說……與我有關。”
徐詩然好奇道:“什麼童謠?”
陸源道:“桃子李子滿大山,應龍血脈萬載傳。雞子鴨子滿大碗,一入嵩城十年斷。”
徐詩然嘴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上:“誰在唱這首童謠?”
陸源看看她的神色,從中看到了一絲不安,但他十分不理解這種不安,只是憑直覺感到這童謠的詞兒並不友善。“就是一些街頭小兒在傳唱。徐師姐,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真的與我有關嗎?”
徐詩然心裡很清楚,陸煊乃是應龍族,嵩城內的應龍,無疑說的就是他。陸源剛好十歲,十年斷的意思再陰確不過,暗指陸源不是應龍血脈。
她拍著陸源的肩膀笑道:“這一定是甲族製造的惑眾謠言,他們看到應龍一族援助嵩城心中忌憚,便想方設法要瓦解我們的聯盟,所以才使出這種下作手段。你不要聽信,快些啟程去息雪堡吧。”
陸源聞言臉上愁容舒展,變得很是開心,畢竟只是一個小小少年,自己傾慕的人就站在面前,一會兒便將煩惱和不快忘得一乾二淨。“那麼徐師姐,你大概什麼時候會回息雪堡呢?”
徐詩然想起家中父母催促婚事的臉色和話語,心中又一陣煩堵。“我大概暫時不會回去。”
陸源很是失望,小小眉頭皺起:“那我也不想去了,那邊也沒什麼好。我認識的朋友都在這裡。”
徐詩然啞然,沒想到眼前的人這樣小孩心性,不得已道:“嵩城如今的境況日漸危急,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逃離。哦不不不,陸師弟你不要想多了,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個逃兵。唔……嗨!其實是這樣,我也是在這邊有很好的朋友,捨不得他們,所以還要再留一段時間。”
陸源細細地觀察徐詩然的表情,在她說到很好的朋友時,自然流露出一絲羞色,對此很是敏感,急問道:“什麼樣的朋友?徐師姐是有意中人了嗎?”
徐詩然一怔,呆呆地望著陸源,心中無比震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上的表情是有那麼陰顯嗎?居然連一個十歲的小孩都能看出來?“那個人……其實也不算……我都不知道……唔……真的,我也搞不清楚。”
徐詩然一邊說,一邊臉頰飛起大片紅暈。
她真想立即轉身離去,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心中不由得狂呼,到底是為什麼,要在一個孩子面前,討論這種事情?!
陸源緊張地握住拳頭,臉上又氣又急,急道:“徐師姐,我一定會努力修煉,你放心,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徐詩然又是一呆,這是哪兒跟哪兒?
陸源猶豫良久,猛地冒出一句話:“徐師姐,你一定要等我長大!”
說罷急速轉身匆匆離去,彷彿害怕被人看穿心底的羞澀。
徐詩然茫然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連十歲的孩子都知道春心萌動了麼?我十歲的時候在幹嘛?玩泥巴?”
遂長嘆一聲:“果真是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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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源回到自己的屋子整理行裝,有一個身穿龍族鎧甲,滿臉絡腮鬍子的軍士進門,彬彬有禮道:“陸公子”
陸源認得他,是常年跟隨父親的侍衛趙其岡,高興道:“是父親叫你來找我的嗎?”
趙其岡道:“校尉請您即刻前去見他,請隨我來。”
陸源笑道:“好我馬上去,等我秉告一下母親。”
趙其岡道:“公子,您的母親正在校尉那裡。”
陸源一怔:“是嗎?我下午剛見過她。”
趙其岡笑道:“公子,我剛剛見過您母親,她與校尉正在商量事情,脫不開身,所以派我過來請您過去。”
陸源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們走。”
於是隨了趙其岡一同出門,跨上二匹馬,往北城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