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曆二十二萬九千八百零六年,恰逢妖王七煞聖君生辰,妖界各族紛紛傾巢而動,至妖都軒轅城為妖王賀壽。
馬車行駛於群山之間。馬車中坐著的是新一代狐尊令狐元青,他的父親令狐舒一百年前參加有名的“日月山之戰”後,再沒有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據說當年的這場妖族與修士之間的戰役相當慘烈,妖族折損數名妖族首領,而修士也沒討到便宜,天御門修為最高的天璣真人慘死於七煞聖君之手,魂魄俱散,千年修為毀於一旦。法華寺戒嚴大師及紫光閣閣主朗千秋均身受重傷,至今仍閉關休養未出。
其他妖兵妖將,低等修士死傷更是無數。至於為何有此一役?原來妖界低等小妖多以人肉為食,人乃萬物之靈,食之可增加靈力。
所以很多小妖混跡於市井之間,為禍人間。而修士因職責所在必然會作法收之,這些妖或化為膿水,或灰飛煙滅,或拘於法器之中,永世不得超生,實在也是悲慘。
更有那高等妖精,本身修為了得,專去捕獲那些高階修士,奪其金丹,不僅可大大增加靈力,如若遇到像天璣真人這種元嬰期的修士,那簡直是如獲至寶,可以增加上千年的修為,畢竟妖族修煉起來總是不如人族厲害,要不然也不會天界的神仙幾乎都是人族修煉而成的了,妖族修成地仙的就已經算厲害至極了,要想修成真仙,真真是難上加難。如上所說,妖族和人族修士間的戰爭古往今來從未停止過。
在前面趕著馬車的是令狐元青的兩個丫鬟。胖的那個叫做胡言,身著紅色紗裙,頭上兩個圓圓的髮髻加上肉呼呼的包子臉讓她顯得十分可愛;瘦的那個叫做胡語,身著綠裙,腰肢纖細,尖瘦的臉上自有一種嫵媚之氣。
“姐姐,走了這許久,我肚中餓了”胡言撫了撫咕嚕直叫的肚子,委屈巴巴。“你這丫頭,成天腦袋裡到底想的什麼呀?以咱們現在的修為哪裡需要進食,就是一年半載不進食也不妨事的”胡語對妹妹一向是諄諄教誨。“還能想什麼?當然是想那香噴噴的雞肉啦。唉,作為一隻狐狸,要是沒有雞吃,這狐生還有什麼意義?”
“成天就知道吃,看看你都吃成啥樣了,分明就是一頭豬嘛,哪裡還有半點狐狸的樣子?”
“我胖怎麼啦?我願意!總比某些狐好吧,吃了也是浪費糧食”胡言立刻反唇相譏,但她是真的很苦惱,姐姐是怎麼吃都不會發胖,可是自己卻是喝口水都會胖三斤,還讓不讓人活了啊“再說了,哪回下山偷雞我沒給你帶,敢情那些雞都被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姐妹倆在外面你一言我一語地吵起來,坐在馬車內的令狐元青聽得可樂,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外面立刻清靜了。
說起來,這令狐元青雖然只得千年修為,目前還只是個十三、四歲少年模樣,但這狐族上下卻無人不懼,無人不服。
為什麼呢?沒有原因。他天生自有一種強大氣場,雖清冷卻能令人甘願俯首,更別說那雙細長的美目只消看你一眼,你都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
這也是狐族很難修煉達到的境界,當然對於修為高的人來說又另當別論了。姐妹倆噤了聲,馬車的布簾卻掀開一角,一錠足銀被扔了出來,胡言立馬接了,馬車裡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不可偷盜,前面找戶人家歇息,再買些雞煮好路上吃”胡言聽了立馬眉開眼笑,“謝謝公子,知我者,公子也,我胡言無以為報,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胡語嗤笑了一聲“你這副豬肝豬腦不要也罷”姐妹兩個一路嬉笑打鬧,很快山前出現了一戶人家。
幾間茅舍依山而建,茅舍前面是一塊碧油油的菜地。旁邊的矮舍中傳來“咕咕,咕咕”的雞叫聲,胡言表示非常滿意,就這家了。
胡語上前敲了敲房門“有人嗎?”,半晌都沒有人開門。胡語轉過頭看向令狐元青“公子,好像沒有人”,令狐元青還未開口,胡言高興地說“沒人正好,那咱們捉了雞就走,我剛才看了,那雞可肥了”“非問而取是為偷,不可”
令狐元青聲音依舊冷冰冰“慢著,你們看這是什麼?”天色漸晚,若非目力過人根本不可能看到廊前的石板地上有兩滴暗紅色的血跡。
令狐元青凝神傾聽,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幼兒啼哭之聲,抬頭看看天上,已是滿月,令狐元青更加肯定心中猜想,只見他一個縱越,已是不見人影,只有聲音還在空中縈繞“東北方向,速來”胡言胡語對視一眼,心想這公子啥都好就是忒愛多管閒事了些,隨即凌空飛起,追趕而去。
越往前行,霧氣越重。林中密不透風,黑霧濃得半丈外都瞧不見人影,胡言胡語耳中只聽得聲如洪鐘的“咕呱咕呱”之聲,兩團人影纏鬥在一起。白色的是令狐元青,墨綠色的卻是一個女子。
女子一身墨綠衣衫,身形臃腫,頭上胡亂插了些珠花,眼泡又腫又鼓,細看臉上竟然還有數顆黑色凸起,醜陋異常。“哪裡來的這麼漂亮的少年郎,姐姐帶你回去耍耍如何?”說著還衝令狐元青拋了個媚眼。
別說素有潔癖的令狐元青了,就連胡言胡語兩姐妹看了都差點嘔吐出來,“公子,這個醜八怪就交給我們姐妹吧,恐汙了你的眼睛”這話正合令狐元青之意,心想這姐妹倆還算有些長進,他平生最不喜的便是醜陋之人,連看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剛才要不是擔心妖孽傷人,他根本不想和她動手,這醜物居然還出言調戲於他,更是不能忍,便向後飄了數丈。看見一老嫗和一三歲孩童被樹藤捆於樹幹之上,老嫗腿上還有血跡,早已嚇得暈死過去。他將二人從樹上解下平躺於地,又從乾坤袋中摸了兩顆“回還丹”分別給他們服下,大概半個時辰即會甦醒過來,傷口也會癒合。
難得有機會讓她倆練手,令狐元青便抱著手在一邊看起了熱鬧。胡言胡語兩人使的劍看起來一模一樣,連招式也都一樣,正是令狐元青為她倆所創的“月影劍法”。
兩人乍看套路一致,實則一虛一實,靈動非常。胡言一招“飛狐望月”,將劍花舞到醜女胸前,胡語接著一招“嫦娥奔月”直刺醜女要害。這醜女看似蠢笨,竟也異常靈活,硬是左突右移,將自己的身子閃出了攻擊之外。
胡語打鬥中還不忘和妹妹逗嘴“妹妹,你看看她便知胖起來有多難看了”,“誰要和這個醜八怪比了,我就算是胖死了也比她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彷彿是要證明自己,胡言的招式狠戾了起來,胡語繼續調笑道“你之前不是老是說想嚐嚐人肉是什麼味道嘛,你看看,這醜貨便是經常食人所以才化成這般模樣”
胡言粉面一紅“我那是胡說著玩的,豈能當真?”手上劍招比剛才速度快了數倍,
這女妖被這姐妹倆話裡話外奚落了一通,心裡惱怒異常,只見她往後退了一步,張開大嘴,
從中吐出了一串串的氣泡。
這氣泡也是墨綠色,黏黏乎乎的,劍一擊上去竟然無法將其刺破。
反倒讓劍上糊上了許多粘液。姐妹倆顧不上噁心,只得換個劍式,迎頭挺刺。令狐元青在一旁看得都要睡著了,照這般打法,天明都分不出勝負,看來以後姐妹倆確實還得多加修煉才是,整天一個就知道吃,一個就知道貧,不堪用吶。
令狐元青搖了搖頭,從乾坤袋中取出幽篁簫吹了起來,此簫通體碧綠,是由九天神玉雕刻而成,在夜晚散發出幽幽的綠芒。
曲子甫一吹出,醜女即面露苦痛之色,雙手捂住耳朵,身體也矮了下去,令狐元青吹出一個高音,四周林木俱折,黑霧瞬間散淨,醜女更是匍匐在地,不停蠕動。胡言胡語一齊揮劍斬去,“當心”清冷的聲音響起,醜女口中忽然射出一股黑色汁液,饒是胡語已經退後半步,還是被澆了一小點在腳上,頓覺痛癢無比。
令狐元青扔給胡語一瓶膏藥後繼續吹奏,醜女頓時化為了一隻丈長的大蛤蟆,看起來有一頭水牛那麼大,墨綠色的外皮上還點綴著顆顆黑色的毒瘤,眼大如燈籠,肚如巨鼓,當真醜陋得人神共憤。
此時這蛤蟆精見令狐元青如此厲害,只得不住磕頭求饒“小妖綠娘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仙,哦不,小仙看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饒了我一命吧,此後絕不敢為惡,如有違反,天誅地滅!”胡言胡語哪聽她多言,舉劍便刺,“住手”,令狐元青拿出一個玉瓶瓶口對著那精怪道“即是如此,我便留你一命,你先到這玲瓏鼎中暫時安置,以後為我所用”這□□精也有500年道行了,識得輕重,哪能不從,隨即化為一陣墨綠色煙霧進入鼎中。
胡言不悅道“公子你也太仁慈了吧,對於這種食人的妖怪你一向不是最為痛恨的麼?何故要饒她性命?”令狐元青斜了她一眼,讓她頓時住了口,令狐元青心道你個小丫頭懂什麼?我自有打算。
隨即指了指樹下“那邊兩個人,你倆一人一個馱回草屋”,說罷背了手飄然而去,當真是白衣飄飄,出塵絕世。
胡言胡語兩人面面相覷,相對無淚,反觀自己,頭髮散了,劍也汙了,衣服上還粘著星星點點腥臭異常的粘液,狼狽不堪。還要馱這兩個渾身髒兮兮的人類回去,苦不堪言啊。及至回了草屋,姐妹倆換洗完畢,老嫗和幼童幽幽醒轉過來。當他們看見令狐元青時,都驚為天人。他們並不記得發生了何事,在他們醒來之前令狐元青已經將他們的這段記憶抹去了,這麼恐怖的事情記住何用呢。
“老人家,我們是路過的客商,今晚借宿一宿可使得?”胡語乖巧地說道,“使得使得,你們自便吧,若是肚餓,鍋裡還有些米飯和菜蔬可以充飢”老嫗很和善。胡語看了胡言一眼,胡言便把那錠銀子遞了過去,嘴也變甜了“婆婆,飯菜就不用了,只是我那弟弟長途跋涉勞累得很,身體受了些虧空,需要好好補補,這些銀錢買婆婆兩隻雞,再借婆婆鍋灶一用可使得?”
老嫗見了銀錢,皺紋都笑出了花“使得使得”遂高高興興和胡言一起去抓雞燒水去了。令狐元青心道,這倆丫頭出來後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居然敢撒謊撒到主子身上了。不過幸好帶了她們,要不這長途漫漫多無聊啊。
馬車繼續飛馳在路上,胡言忍受著背上的眼刀,坐在前面抱著雞腿啃得嘴角流油,香氣四溢。胡語在一旁看得眼都綠了,直咽口水。“給”胡言撕下一條大腿遞了過去,胡語也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姐,你說奇不奇怪?這天下還真有不喜歡吃雞的狐狸”胡言說得陰陽怪氣,擠眉弄眼。
朱陵洞天的人都知道,令狐元青從一出生開始便一直茹素,平日裡也最多吃點蔬菜瓜果。胡語一臉擔憂地看著妹妹。果然,馬車裡飄出冷冰冰的一句命令“胡言,下車”於是胡言小妹妹只能跟在馬車後不停地奔跑,跑得氣喘吁吁,汗流滿面,哦,不,是淚流滿面,心裡後悔至極:公子也是你等能嘲笑的?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啊。
胡語雖說心疼妹妹,不敢為她求情,她年齡大些,太知道他們家公子什麼脾氣了,也只能將馬車儘量趕得慢些,好讓胡言能跟得上。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車趕快些,減肥”身後的馬車裡飄出一句話,減肥,減—肥,胡語不禁在心裡為妹妹挽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