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沒有證據。就可以不去追查真相嗎？”葉臨宸拍案而起，袍袖一振指著謝瑤光眸色含怒冷斥道：“難道你要我看著顧家與我兄長就要永遠揹負這樣的不白之冤嗎？你知不知道當年就是因為那封信引發了此後的種種，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是何人所為，你竟然要我不去追查，抱歉我葉臨宸做不到。”
謝瑤光聞言略微訝然片刻遂撇過頭看向窗外，斂眸低哂一聲，“那麼殿下您是覺得他們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才枉死的嗎？”
“我……”葉臨宸被謝瑤光冷厲語氣逼得一怔竟是臉色蒼白，不知該如何開口。
“其實殿下心裡很清楚答案不是嗎？那晚蘇清臨怎麼說的殿下也應該知道。”神色逐漸緩和下來，謝瑤光抬眸瞧向葉臨宸眼中掠過一抹極為痛苦的情緒。
想要為故人平冤昭雪，可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古往今來被冤殺的忠臣良將，也不知道有多少，屍首早已化成累累白骨填了那河灘荒地。可是又有多少人是能夠在皇帝在位時讓皇帝下罪己詔，下旨重新查案的。大抵都是等到時過境遷多年以後又一任皇帝繼位時再去平冤昭雪的，等到那時早已不知輪迴了多少遍，焉能泉下有知。
是。葉臨宸他其實很清楚答案是什麼。無論是蘇清臨還是祁無因他們做的都不足以完全拔除顧家，毀滅秦王。但是他們還是設下了重重陷阱甚至猜中了父皇的心思，最終借用父皇的手毀去了顧家和兄長。而父皇他竟然連半分猶豫都沒有過，甚至於杜絕了所有人的求情。只是他如何也不能想到父皇當時為何會如此絕情，兄長當時向來賢德孝順，便是顧太傅也遠離朝政多年又如何能成為威脅呢？
“殿下想明白了嗎？”謝瑤光面色如常依舊冷聲詢問，“所以，殿下您還想做什麼嗎？”
“我明白……可是父皇他真的下得了手嗎。一個是他的授業恩師，一個是他的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又怎麼能夠……”語氣一滯接下來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儘管如此，葉臨宸仍舊無法想象父皇當初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弒師殺子的。於他而言從前是相信恩師和兄長的人品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優秀的兩個人是死於君王猜忌下的狠毒佈局。
“殿下，您應當比我清楚在天家從來沒有父子之情與手足之情，有的只是對權力地位的覬覦……”謝瑤光抬首目光幽遠地看著窗外紛揚落下地雪花，唇際勾起一抹冷笑來，“況且陛下猜忌之心素來就重，顧家顯赫百年自然是他的心腹大患。至於秦王……深得民心能力也不差又有顧家從旁扶持自然容易成為陛下懷疑的物件。”
十二年前厲帝正直壯年，偏生最寵愛的兒子要比他還要優秀能幹。在民間無論是形象還是評價都遠勝於他，更何況還有顯赫世家從旁扶持。前朝玄武門之鑑，仁壽宮變歷歷在目，身為君王的厲帝如何能忍受這樣的情況。
即便這些年秦王在自己面前表現孝順，可是他所做的事情越發厲帝覺得不滿。於厲帝而言這個兒子一天比一天優秀起來，厲帝對他的猜忌也在瘋狂生長。最終壓抑不住用來遮蔽猜忌的石牆也隨之一寸寸裂開，猜忌順著裂縫滲出瘋狂侵蝕著牆體。
到最後那絲猜忌為祁無因所察覺再添了把刀後被侵蝕已久的牆體乍然崩裂，猜忌如同潮水般瘋狂湧出吞噬了心中殘存的感情。
“可父皇他怎麼能連查都不查，就這樣處決了皇兄他們。”葉臨宸沉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淚意，然而他語氣中的悲傷之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父皇當真是無情無義……”
話落耳際謝瑤光也垂眸壓抑住眼中的淚意冷聲道：“對自己存在威脅的，都一定要抹殺掉才能夠保證自己活著。所以本質上陛下、祁無因、蘇清臨都是察覺到了存在的威脅而祁無因他們則是利用了陛下的猜忌心，不僅除去了潛在的威脅還得到了陛下的支援，最重要的是達成了他們的目的。”
“你說父皇他為什麼真的就相信祁無因他們所謂的證據？”葉臨宸一掌拍在案上，那案几瞬間崩裂開來。
察覺到葉臨宸身上的悲憤之意，謝瑤光沒有接話。她知道無論厲帝信與不信都不重要。正如蘇清臨所說若非早就懷有猜忌之心，厲帝為何會輕易相信他們所說的呢，說到底還是厲帝本身的懷疑所導致。如果厲帝但凡有一絲信任尚存，也不會有如此結局。
“殿下，如果你要查此案必將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你也願意？”謝瑤光施然起身，望向葉臨宸的眼中有難以言明的深色，斟酌少頃終掀唇道。
“瑤光，若連我都因此而退卻，那這世間還有誰能夠願意為他們平冤昭雪。”葉臨宸揚首眸色冷冽看著謝瑤光一字一頓道：“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否則日後我得了皇位也是寢食難安。況且我更想要的是父皇親自承認自己的過錯，親自還他們一個清白。”
“所以殿下您決定好了？”
“是我決定好了。無論這條路上的對手有多麼強勁，我也要迎刃而上，絕不退縮。”
“哪怕，會踏上一條兇險未知的道路？”
“奪嫡之路已經是萬分兇險，現今不過是在讓這條路更兇險些，我又有何懼之。”葉臨宸目光堅定地看著謝瑤光正色道：“若我不幸落敗，瑤光你也不必施救與我。只是還望你能保我母親周全。”
“呵，殿下放心。瑤光當初既然擇定您為主君，無論您要選擇什麼路，身為謀士我都必須要陪你走下去。”謝瑤光抬眸看著葉臨宸，眸光灼灼：“但是殿下你需要明白，一旦踏上此路，其中兇險千變萬化，非我所能預料。稍有不慎萬劫不復。更何況此中關鍵人物乃陛下心腹，想要動他需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