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此災情，收攏民心。”謝瑤光眼中冷意漸濃嘴角卻仍舊噙著一絲冷笑：“呵，壽王自認為他能夠藉此機會一石二鳥不僅能扳倒太子還能收攏民心，可我偏不讓他如願。害了這麼多人命，以為做點好事就能一筆勾銷嗎？”
而且如果自己沒有想錯的話，只怕這件事情到現在還是被壽王利用手中權勢壓了下來，民怨不達天聽的日子一長。事情才越有可能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屆時民怨就像這潰決而下的湖水足以沖垮太子，壽王也才能順利成章的讓厲帝廢除太子。
話落耳際葉臨宸啞然看著謝瑤光，心中略有詫異。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謝瑤光這般行事手段但是每次看到的時候還是不免吃驚一番。
“瑤光，你這話的意思是……”葉臨宸遲疑了一會道：“要我借這個機會趁機籠絡人心？好讓壽王的計劃全盤落空。”
謝瑤光揚眸，輕笑一聲語氣頗為柔和，“不錯，壽王他既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行事周密，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如今壽王以手中權勢將一切訊息封鎖於京城外，恐怕陛下絲毫不知水庫潰決一事。而殿下您要做的就是在返京之後就立刻向陛下坦明自己私自率部離京一事，按照我的猜想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彈劾殿下，但是百姓們卻會感念殿下的所作所為而稱讚殿下。至於壽王自然是為他人做嫁衣功虧一簣，雖然太子仍舊會倒但是壽王他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皇帝必然不會立他為儲。”
虎口奪食莫過如此，壽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機會殊不知仍有漏洞存在。那便是倘若一旦激發民變，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話，以厲帝心性只怕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才肯罷休。畢竟厲帝眼裡從來容不得禍及他權力的事情。
“可是本王……”葉臨宸目露遲疑喟嘆一聲後卻久久無言。
自己所做的不過是杯水車薪，以自己的俸祿以及實力哪能與受寵多年的壽王相提並論呢？
“殿下，您有我足矣”謝瑤光微微挑眉看著葉臨宸展顏一笑：“我會竭盡所能幫助殿下。”
“有勞了……”
“殿下客氣了，瑤光只不過是盡了作為一個謀士所該做的事情。”謝瑤光一笑忽然目露認真之色抬眸地看著葉臨宸正聲道：“其實我該替這些百姓謝謝殿下，殿下您做得很好。若非您第一時間趕到此處，恐怕又要再添很多無辜枉死之人。”
民貴君輕。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謀國者，需得民心，方能得天下。對於一個帝王乃至於天下來說這天下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存在。而這正是她要為葉臨宸謀得，她要為他謀者民心。葉臨宸的所作所為不僅不會讓厲帝警惕還要嘉獎他。
謀略之道，唯人心最難謀。
“呵，我其實什麼也沒做，這些本來就是我該做的。”葉臨宸上前一步與謝瑤光並肩而立眸色深邃看向遠方嘆道：“以前在戰場上的時候，見過很多人的死亡。有的人剛剛才和你一起喝過酒說過話，轉眼就成了一具屍體。還有些人燕爾新婚沒多久就匆匆奔赴戰場再也沒有回去過……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不習慣後來見多了倒也釋然了，有人死了那就收斂遺骨好好安葬了他再去安撫他的家人。”
話落耳際，謝瑤光眸光略黯卻未言。這些年她與葉臨宸，一個在沙場上為國喋血一個在四處佈局謀劃，她為平冤放棄一切平靜生活自願入局而葉臨宸因為無法接受恩師長兄的死亡，在對朝廷對皇帝失望透頂以後甘願自我放逐，自請駐於幽燕之地。她在繁華間含笑觀朝廷腐化黑暗，他於北地處冷眼看朝中權勢變化。
自請貶詘幽燕十二年，亦是遠遁朝局十二年。於皇權生厭亦不甘願與人虛與委蛇，所為種種一為國忠二為守恩師兄長遺志三為再見故人一面。
“就連我也想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就這樣戰死沙場，如此倒也還能去泉下與故人相見。可我每次都好好活下來了。”葉臨宸似是想起來什麼來，面上露了自嘲笑意沉聲道：“我記得有一次對面一箭貫穿了我的盔甲，拔箭的時候軍醫說我命真大那箭離我心脈只差兩寸。彼時我才覺得活著真好……”
“殿下這些年過得一定很不好吧……”
這聲囈語葉臨宸自然沒有聽見。葉臨宸在雁門的這些年其實謝瑤光偷偷去瞧過他，隔著人群遠遠望他一眼隨即離去。時隔多年容貌已換，相見也當做不識。唯獨他口中所述拔箭那事謝瑤光是最清楚不過的，但是安插在雁門的探子得知了訊息立即傳書於她。
而她因為身體不好，出不得遠門更去不得雁門那樣的地方遂求了韋老親自替她去一趟雁門並且要求韋老把葉臨宸每日情況傳信於她……有韋老施救多少還是將人救了回來。知葉臨宸無礙時方才鬆了一口氣。
謝瑤光不禁想起自己初次遇襲的時候，葉臨宸出手救她替她擋了一刀而自己不過男女之防巧言替他上藥，看到他背後大大小小交錯劍痕刀傷的一幕。雖然都已經結痂但她仍舊能夠想象出當時的兇險無比。
“是以當我看到那些百姓的慘狀的時候，就想起來我那些死去的弟兄們。說不定這裡面也有他們的家人呢？在聽到瑤光你說這是因為有人為了一己私慾才導致的人間地獄更是覺得心裡堵得慌……而這些人本該好好活著的，他們不該如此的。”葉臨宸負手而立，語調頗為悵惘和悲憤。
是啊，他們本該好好活著的。
瞥見謝瑤光忽然垂眸至她眼角閃過一絲晶瑩，葉臨宸不由一愣溫聲道：“瑤光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好端端哭了起來。”
“啊……我不過是被風沙迷了眼才會如此，讓殿下見笑。”謝瑤光抬手拭了眼角淚痕，揚眸柔聲笑道：“殿下仁厚，實乃百姓之福。所以瑤光才要替他們謝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