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夏侯凜離開,拂曉醒過來兩次都沒有看見他來。
這人還真是和其他人不同,能在玄冰之地待上百年之久。
而此刻魔君殿之下的玄冰之地,冉冉騰昇起一抹黑色的水煙來,夏侯凜眉心一動,看著那抹黑色的水煙,便匆忙消失在了玄冰之內。
那是閻王從冥界傳來的訊號,也只有一個人的出現才能讓閻王過來打斷夏侯凜的修煉。
九幽之地,夏侯凜匆忙現身,直奔閻羅殿而去,只見閻王樂的和什麼似的,格外亢奮拉著夏侯凜便說道“你快看你快看!這幾百年過去了,顧漸晚的生死簿上居然有了動靜……”
夏侯凜聞言,奪過那生死簿一瞧,只見原本空白的地方,忽然多了一筆長安,錦繡閣。
短短五個字,夏侯凜卻像是見到了人一般,沉寂了多年的眸子深處隱隱亮起些許希冀來,然而也只是一剎那罷了,閻王也只是眨個眼睛的工夫,夏侯凜又恢復了往日那般冰冷。
“怎麼了?有訊息了還不高興?”閻王個子不高,抬頭看夏侯凜總覺得脖子疼,乾脆坐到桌子上與他對視聊天,夏侯凜聽後只是合上生死簿,猶豫片刻道“沒有,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閻王聽了大手一揮說道“這你有什麼擔心,這都多少年了,你可知道,人間都已經是大唐盛世了,早已經不是東漢時期的光景了,長安又重設為了京都,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了,你要想,或許她不記得你了呢……”
夏侯凜默默瞥了閻王一眼說道“孟婆湯都未曾喝過的人,你指望她能忘記什麼?”
“………………”閻王默默閉上了嘴。
然而此刻,夏侯凜心內複雜,看到那五個字的一剎那,他幾乎是要衝去人間,可是不知為何,那藏在心底的愧疚逐漸變成了一種未知的恐懼,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從在她生辰那天的不辭而別開始,從五日之約未赴開始,從他遲疑未能去長安找她開始,就註定了這已經數不清是幾百年積壓的情愫,永遠不可能被人釋懷了。
也只是電光火石一剎那,夏侯凜還是轉身去了人間,看著夏侯凜消失的背影,閻王忽然後知後覺想到,夏侯凜若是來往人間,神界豈不是會知道夏侯凜還活著!
魔界與冥界向來是神界管不到的地方,可是此去人間一趟,分明就是在暴露行蹤,閻王瞭解天帝那個性格,膽小怕事四個字再適合他不過了,若真的知道夏侯凜活著,天帝第一個怕他秋後算賬,還不得再來一次大軍壓境,明裡暗裡也不可能放過他……
這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閻王也有些尷尬,這把人叫回來也不是,不叫回來也不是,這神界要是和夏侯凜槓上了,他可真是左右為難。
不過這事,說來也是令人費解,這天帝生怕橫生枝節,當初又何必幫著顧家去滅靈域呢?而話又說回來,既然可以派兵幫忙把靈域滅掉,當初就在顧巽還活著的時候直接滅掉不就好了,還至於當初又是簽訂禁忌契約,又是給靈符的那麼麻煩麼?
閻王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彎,這天帝前後的態度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在閻王這腦子轉筋的片刻,夏侯凜卻未曾想那麼多,直接奔了人間而去。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正是午時,陽光熾熱,夏侯凜從極陰之地而來,只覺得有些牴觸這陽光的溫熱,落在一片林子中片刻,才漸漸緩和回來。
當面板能夠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後,夏侯凜才放眼看去這鬱鬱蔥蔥的林子,他判斷不出這到底是春季還是夏季,不過不遠處,便是熱熱鬧鬧的集市口。
他已經有些認不出這裡了,可是他又十分確認這裡就是長安城,對於人間的記憶,夏侯凜只有對長安與晨州兩處記憶最深刻。
然而眼前的長安城,與東漢時期卻又然不同,閻王說,人間已經是大唐盛世。
大唐,又是怎樣的一個朝代?
夏侯凜緩緩走到了集市口,看著身側兩邊那些商販,聽著那些吆喝,只覺得熱鬧不堪,這裡就像是曾經上元節那般熱鬧,然而如今卻只是普通的日子,卻也能夠這般熱鬧,來來往往的路人不斷,穿梭在這人海之中,夏侯凜只覺得聒噪得很,卻又有著說不上來的悲涼。
這一切都似乎沒怎麼變,街道還是那樣的街道,兩側的小攤小販吆喝的還是那些東西,東西兩側的鋪子也不過就是賣布賣茶賣酒的生意,酒樓的名字也大致差不多,夏侯凜甚至還能看到東漢時期同樣招牌的酒樓名字,雖然他不知道是不是隻是巧合。
然而聚仙樓三個大字,卻著實刺痛了夏侯凜的眼睛。
這個酒樓……竟然還在……
也不知是多久了,一代又一代,亦或是重新開起來的,只是重名罷了……
然而他還是能夠想起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明媚嬌俏的女孩子,比那蓮花燈上的琉璃還要流光溢彩,明眸善睞才可比擬,她笑著說自己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也會拿他取笑,更是毫不保留那一顆赤子心腸,甚至後來到了家門口,她還想著下次能不能再見面,她或許已經把他當成朋友了,可他呢?
走在那條熟悉的長街之上,似乎是記憶在牽扯著夏侯凜一步一步走下去,停在了一所宅院門前……
夏侯凜抬頭看去,那是一塊嶄新的匾額,上面寫著“李府”的字樣,可是看著看著,那個李字卻在夏侯凜腦海中變成了一個顧字。
這裡曾經是顧府,是曾經顧漸晚的家,他也曾送她到過這裡。
看著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場景,新舊交替在夏侯凜的腦海之中,他才忽然明白那一句“物是人非”,究竟是什麼意思。
走過曾經的顧府,夏侯凜又漫無目的的走在這長街之上,擦肩而過無數的過路人,卻沒有一張是熟悉的面孔。
錦繡閣,他記得生死簿上的這個名字。
或許他該問一問錦繡閣在哪裡。
想到這,夏侯凜隨手攔下一位公子,便開口問道“這位公子,請問錦繡閣怎麼走?”
那公子聽了有些狐疑的瞧上夏侯凜一眼,打量片刻才說道“你是新入長安城的吧?我們這的錦繡閣,都是酉時以後才開門迎客的。”
夏侯凜一聽,微微皺眉“晚上才開門?那是什麼地方?”
那公子聽了竟然笑了好一會才說道“你果然是個新來的,錦繡閣可是長安城裡最好最高雅的地兒了,要知道,進那個門,可不是光有銀子就能進去的,人家閣裡的姑娘啊,個個有規矩,要麼你有權有勢排場大,要麼你是當世奇才,能與佳人一同詩酒花茶,否則啊,你就是財主也沒什麼用。”
夏侯凜越聽,越覺得哪裡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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