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在清漓昏迷期間已經瞭解到是怎樣一回事,他斂眸說道:“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保重身體最重要。”
清漓彎了彎嘴角輕輕道了聲,“好。”
她手臂撐著蠶絲軟褥,想要起身,清幽挑起眉毛,說道:“別起身了,天色已晚,休息吧。”
清漓的手臂鬆了力,她又平躺在了軟塌之上。
清幽轉身想走,又頓住了腳步,似是怕清漓之後再做同樣的事。
他回頭對清漓說道:“下次不可如此莽撞,要教訓南玲什麼地方不可以,你偏偏選在宮中,最後還把自己搞得這幅模樣。”
清漓的頭轉向清幽那一側,眸子看向他,悶悶回了聲,“嗯。”
她知道清幽是關心她,才有此一說,但是南玲身旁一直都跟有南煙國的護衛,想要教訓她為殤大哥報仇,不是易事,所以她才不捨得放過今日的機會。
清幽像是感覺到自己語氣可能有些重,又添了句,“你自幼身體便不好,為了教訓南玲使自己身體受損,得不嘗失。”
清漓的眸子透過清幽,看向遠處,她的檀香小口輕啟,回道:“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清幽終於調轉了頭,他的眸子看向小月,語氣帶了些嚴肅地說道:“好好照顧公主,讓她按時喝藥。”
小月面色發苦,暗道,監督公主吃藥,真是個焦艱鉅的任務。
公主一直都不喜湯藥,視湯藥為洪水猛獸,公主一直都讓太醫將苦藥製作成藥丸,方便她吞下去。
這次因為公主的病痛蔓延肺腑,所以張太醫才特地為公主開了湯藥,以此來沖淡公主肺腑中的躁鬱之氣。
公主若是得知自己要一直喝面向難看,氣味苦澀的湯藥,定是不會照做,沒想到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會落在自己頭上。
小月雖然心裡千迴百轉,但嘴上仍是不敢忤逆清幽,她低垂著頭,微微屈身回道:“是,太子殿下。”
交代完一切後,清幽又對清漓說道:“我先走了,你要將養好身子。”
還不等清漓回話,清幽的衣袂隨著他的步伐擺動,他乘著月色離去。
出了清漓的寢宮,清幽抬頭看著那無邊星空,夜涼如水,從他的身體透進他的心肺。
路旁的綠籬與那花兒一起隨那風兒搖擺晃動,發出粗啞的音調使人心生煩躁。
清漓的神思遠去,父皇為了對付丞相府,寵信佞臣,現在貪官汙吏禍害百姓,民不聊生。
就連京城都哀聲不斷,時有達官顯貴,皇親國戚,欺壓百姓,強搶民女,官官相互,百姓有冤申不得。
許許多多的尋常百姓流落街頭,無家可回。
想要將解決此事,必須要把那些不為實政的官員拔除乾淨,但這實非易事。
清幽抬手揉了揉額角,順著前方小廝掌的燈,踏上花崗岩小路,經過海棠花園,聽著潺潺流水聲,抵達彩蓮池。
他藉著微弱的星月之光,模糊地看著他寢殿的輪廓,為他建造太子府的那個建造師,不僅僅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友人。
那人本是健康無比,卻在幾年前的一場建造工事中喪生,猶記得在那人出事的前一晚,還在與他舉觴暢飲。
他的母后也因承受不住他父皇的無情,以及逼迫,決然離去。
清幽頷首感嘆,人的生命真是無比的脆弱,清漓一直身體都不好,即使她一直都在掩飾,但他作為陪她一直長大的哥哥怎會不清楚她的身體狀況。
他只當全然不知道罷了,他多想她能一直做以前的那個開心的公主,沒有那麼多的憂愁,一切都有母后與他為她擔著,可是逝者已矣,母后已回不來。
清漓也已回不去。她眉間的憂愁一直不散,他好怕他唯一的妹妹憂思入心,亦追隨母后而去。
清幽伴著悽苦的月色,終於抵達了他的寢殿。
清幽命人打來一些熱水,他脫去玄色外袍,將自己浸透在那熱氣騰騰的水中,來適放自己的壓抑。
清幽近來一直都穿玄色衣衫,因為在他的心中,玄色可以吞噬一切,也可以包容一切,他想吞噬身邊的黑暗,留住自己珍重的人。
清幽用絲織浴巾擦乾自己的身子。套上一件袍子,向他的深紅木製床榻走去。
床邊的金色綢簾,似那水波一般波瀾不斷,來回盪漾,床前擱著一個紅色細聲繩,繩的一端繫著一個金玲。
若是夜間,清幽想要吃些東西,或想起一些沒有沒有處理完的公務,亦或是睡不著想看些書時,只需要輕輕拉動這個細繩,那銅鈴便會發出清脆響聲,召來守夜的宮人。
清幽撩開床幃,躺上了那柔軟的錦榻。
此刻,在夜晚活躍的淡淡流螢,似乎在嫌棄星辰的光芒太過暗淡,不能將被黑暗籠罩的世界照亮,它們氣憤的跑出,用自己的身體散發光芒,一個個流螢飛舞在花團之上,為那本就紅豔的花兒,新增了一種虛幻之感。
還有幾隻嫉妒心強的流螢,好似不喜那花兒的美豔,拋開它的流螢大部隊,徑自飛到河塘戲水,將那平靜的水面掀起陣陣漣漪。
翌日,晨曦努力的穿過層層疊疊的雲霧,驅逐走清晨的涼,帶來金黃的暖,灼燒那晨時的露,留下那耀眼的光,做水色天空中唯一的美景。
琉璃水晶飾品在淡淡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斑斑點點的亮影,對映在牆面,與那木製地板上。
清漓頭梳流雲髻,髮髻左側帶著一個鳳凰展翅朱釵,右下插著一個淡黃金色花簪,身著層層疊疊水仙流蘇裙,裙襬繫著一些白色閃光珍珠。
她正在紅木桌前,斂著眉目,眸含憂鬱地看著那白瓷小碗,那小碗內盛有黑褐色,散發著濃濃苦味的湯藥,那苦澀氣味隨著碗中的熱氣在清漓的房內肆意遨遊。
清漓眉頭顰蹙,實在沒有去喝它的勇氣,她僅僅聞著那苦澀的氣味,就想作嘔。
在清漓身旁站立的小月苦口婆心的勸慰著清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