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本是為僧人們建造的,為求靜心少語,兩房之間的隔板只是普通的木板,隔壁在嘟囔什麼都能聽見,所以僧人們都會自覺放低聲音且減少言語。但嶽棠並不知情,聲音還是平時那樣大,雪懷邊聽邊笑,待聽得她沒了聲音便拿了一床棉來到她的屋中,輕輕給她蓋上了。
住在他的隔壁,她沒有牢牢插鎖門上的栓。
這個認知莫名令雪懷有些耳熱,退出房間又帶上房門之後,他的臉和耳仍是止不住地燙著。
他回到自己的屋中躺下,靠近隔板,輕聲地道:“好睡。”半響又更低更輕地吟了一聲,“棠兒。”
嶽棠照例沒睡多久就醒來了,只不過這次並不是從紫色霧氣纏繞的夢中驚醒,而是仿如習慣般地醒來了。她很詫異自己竟然沒做噩夢,還有些神清氣爽之意。
“清香還可助眠?”她自言自語。
她發現自己多了一床棉被,就忽而很想去外面看看,甚至是去他窗前流連一番。她極快地起身穿衣開啟門走出去,卻發現雪懷也從屋內走了出來,含笑看著她:“是餓醒的麼?”
此時他已換回自己的僧衣,卸去了侍衛的一切偽裝,又重回清靈冷潤的姿態,靜靜含笑看著她,仿若雪地中一顆墜雪的松,安靜,清潤。
嶽棠看著他便覺得更為神清氣爽,但並不想自己總是這樣睡不安穩讓他擔心,便笑道:“還真的有點餓了。”
雪懷牽過她的手往另一側的廚房走,道:“那我做點吃的給你。”
廚房內,嶽棠站在一旁看著雪懷熟練地切菜揉麵,生火燒水,擺碗裝盤,問道:“不用我幫忙?”
雪懷回頭看她笑了一下:“你會嗎?”
嶽棠瞪眼:“誰我不會的?”
雪懷手上不停,語氣輕緩包容:“那你,都會些什麼?”
嶽棠哽了一下,道:“我會烤肉!還會做拌菜!”
雪懷輕笑著蓋上鍋蓋,看著她溫柔地道:“好,有機會做給我嚐嚐吧。”
嶽棠微微瞪大雙眼:“你吃肉?”
雪懷還沒話,嶽棠又促狹道:“啊,那一之後。”
雪懷偏頭避開她的眼神,頗有些不好意思。嶽棠湊近他看:“你以前也這樣容易臉紅嗎?”
雪懷:“……不是。”他略略示意她站遠些,“我要揭鍋蓋了,心熱氣騰到你臉上不舒服。”
嶽棠不理,就挨著他站,道:“不是也會騰到你臉上嗎?”
雪懷無法,只得一手揭開鍋蓋,另一手抬起用衣袖擋住嶽棠的臉。嶽棠嘿嘿笑了兩聲任他擋著,又抓住他的袖子故意矇住自己的眼睛,笑道:“是什麼好吃的這麼香?是面嗎?怎麼又好像有肉味?你什麼素菜都能做出肉味嗎?”
雪懷莞爾:“我想著你是無肉不歡吧。寺裡食材一貫簡單,你多擔待。”著將食材都下入鍋內,用木勺輕輕攪動,“這是木須蓉耳面片,現在是半夜要少吃不易消化的,但又怕你吃不飽更覺得餓,便多放了些青菜,還有些鮮菇青筍調味,略略加了一些藕丁。”
嶽棠好奇地看著鍋裡:“這時節哪裡來的藕?”
雪懷:“夏日裡採摘後醃著的,還有一些別的蔬果,”他保密似地笑了笑,“先不告訴你。”
嶽棠忽地生出錯覺,彷彿他倆已經相伴多年,此時半夜起來他給她做吃食不過是經常發生的某一而已。蒸騰的氤氳水汽之間,久違的煙火氣息軟糯地瀰漫在他們周圍,嶽棠頭一次感到所謂平淡和普通給饒安定溫暖之福
“雪懷,”她輕聲喚他,像平凡夫妻日常對話那樣問了一句,“明早上吃什麼呀?”
雪懷回頭看她,眸底隱著笑,道:“有個我拿手的你還沒——”
最後的音沒能完成。
她踮腳銜住了他的唇。
木勺猝然落地,發出“噹啷”的聲響,但無人輕動。
屋外又緩緩地落下雪來,輕柔安穩地垂落屋簷,片片點點地墜滿窗臺,將屋內兩人相擁交錯的剪影慢慢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