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爾雅向來愛看熱鬧,但今天的熱鬧已經摩擦了她的三觀。
她瞟了婦人兩眼,又摸摸眼前孩子的頭。她連虐貓虐狗都討厭憎惡,又怎麼捨得讓這個小姑娘繼續回去受苦呢。
“這孩子我要了,多少錢?”王爾雅冷著臉問。
婦人一聽她居然要買,臉上頓時陰雨轉陽光燦爛,“喲,這孩子真是太有福分了,能被公主看中。便宜,只五兩銀子。”
“手都壞了敢賣五兩,你訛錢呢?”紅影也看這婦人十分不慣。
“這孩子能做的事兒多了,再長兩年,比個半大小子還頂用,你們都是貴人,哪裡還計較這麼幾個銀子……”
紅影還想反駁她,王爾雅卻實在不想再看見她的嘴臉,“給她五兩,拿了錢快滾。”
那婦人聽到她口中不善,知道人家看不上她,領了錢也不管和孩子再交待兩聲,直接轉頭出門了。
在惠恩館成的買賣,理因還要給館裡抽幾個錢,王爾雅也一併給了。
那夥計喜她大方,但又覺得可惜,“這孩子買回去,真不划算。五兩能買個奴了,健健康康的。”
王爾雅現今有的是錢,早已經不在乎這五兩十兩的,把孩子招到身邊坐下,“五兩銀子,給一個人買條好好活的路,值的。”
那夥計嘆道:“公主您這是太心善了。我們做這一行的,苦的孩子多了去了,又哪裡可憐得完。”
王爾雅又揉揉孩子的腦袋,“我自然管不完,但見著一個,拉她一把,於我沒有什麼損失,對她卻可能關係到一輩子。”
說話間,之前紅影選的人都到了,齊刷刷在他們面前站了一排。紅影一一過去看了手腳身段,選出幾個相貌端正的訂下。其他沒選中的也都打發了一百文,叫作腳力錢。
下人們選好,王爾雅帶著小姑娘坐上馬車便往回走。小姑娘以前沒坐過馬車,扒在窗戶向外看,沒幾步,她突然衝著外面喊,“婆婆!婆婆!你看,大車車!”
王爾雅讓車伕停下,也探頭往外看。一個佝僂的老婆子柱著木棍站在路邊,揉了揉眼,確定沒看錯,才道:“小茹,你怎麼坐車上去了。”
王爾雅衝她點點頭,道:“小茹以後就跟著我了,您是?”
這老婆子正是小姑娘之前說的鄰居婆婆,她渾濁的眼裡分不出是喜是悲,喃喃自語道:“唉,真賣了,賣了好啊,娃兒遭罪啊。”
說著,突然衝王爾雅作起了揖,“這位小姐一看就知道是人美心善的,小茹是個好孩子,還請小姐……把她當個人看,她將來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小姐。”
紅影道:“你這婆婆說話奇怪,又要把她當人看,她又要做牛做馬。”
老婆子當即語塞,王爾雅卻懂她的意思,“我見這孩子可憐才買下來的,自然不會虐待她。只是,又不是荒年,這孩子隨隨便便就賣了?她娘是後孃,可爹,也不管嗎?”
老婆子捶胸頓足,“不是那畜牲爹,孩子怎麼可能受這樣的罪。”火熱電子書
小姑娘的爹是個破落戶,祖上聽說曾經闊到,但到他這兒就是個混日子的下九流,但偏偏還做著闊綽的夢,擺著祖上的譜。
家裡剛剛溫飽,卻日日想著三妻四妾,也不知從哪裡勾搭來了如今這個婆娘。原配妻子是個性格怯懦的,被小老婆欺負到了頭上,也只能忍氣吞聲。
小茹的母親只生下了她這一個女兒,小老婆卻生下了一個兒子。彷彿有皇位要繼續的孩子爹把小老婆和兒子寵成了皇后太子,小菇和她娘就只配在冷宮裡吃殘羹剩飯。
小老婆卻不滿足這種現狀,家裡本就沒幾個錢,還要養著她倆,妨礙自己兒子吃魚吃肉,耍著渾的要鳩佔鵲巢,把小茹母親攆走。
她爹也是個混蛋,聽著枕旁風,就對原配妻子動起了拳腳,活生生把人打跑了。
小茹娘以為再怎麼樣孩子是他親生的,總歸不會不管,結果前一陣偷偷跑回來看孩子,才發現孩子連手指都遭砍斷兩截,經常只能悄悄去鄰居婆婆家討兩口飯吃。
小茹娘發了瘋,不知哪裡找了把破刀要與小茹爹同歸於盡,但她哪裡是人家的對手,只劃了他兩刀,就被他打翻在地。
他爹報了官,小茹娘意欲殺人,被關進了大牢。也許是絕望,也許是真的瘋了,他娘在牢裡上了吊。
小老婆越看小茹越不順眼,趁著男人受了傷正在氣頭上,提議把小茹賣了,他爹一口就答應了,如今才落到王爾雅身上。
王爾雅開始後悔了,她覺得該把那婦人打一頓再走的,如果可以,順便把小茹她爹也一起揍了。
不過,即錯過了打人的時間,又沒有可以揍人的護衛。想到這兒,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回了宅子,她讓紅影帶著新來的僕人去熟悉環境工作,找來香妞讓她帶著小茹去梳洗換衣。家裡沒有這麼大孩子的衣物,香妞又急急出去買了幾套。
一邊給小茹扎辮子,一邊聽王爾雅說小茹的遭遇,香妞對這個小姑娘也心疼得緊,對王爾雅道:“姐姐就把她交給我照顧吧,我以前也照顧過弟弟……”
話說到這兒,便再也說不出來。她跟了個好主子,可她的弟弟呢,是死是活,又身在何方。
其實香妞的弟弟,王爾雅早派人在找了。只可惜那孩子賣得早,又不是什麼大案子裡的,發賣奴隸的小吏早不記得賣給誰,賣去哪了。人海茫茫,找起來如大海撈針。
王爾雅不敢保證,但她又覺得該給香妞一個念想,“會找到的,我請小王爺幫忙去找,他別的本事沒有,下人還是多的。”
香妞咬著唇點點頭,“嗯”了一聲,繼續去打扮小姑娘了。
“既然跟了我,要不要給小傢伙重新取個名字?”既然換了新生活,王爾雅覺得還是換個新名字吉利。
“還是改日找個先生改吧,姐姐取名字的水準……”
鐵柱的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小茹睜大著眼睛左右打量這兩個低落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