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的不斷革新給安國前線增添了不少士氣,扒拉完野菜粥,將士們扛著槍提著弩又上了戰場,憑著這股勁兒加上拋車的巨大殺傷力,安國全線居然都硬扛著把施捷騎兵趕出了國境線。
當最後一個關口發來戰報,施捷軍退回邊境線以外時,將士們最開始的表現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與戰友們相擁而泣。
這一仗打得太難,所有人都失去了太多。剛剛才熟悉起來的戰友,第二天就在戰爭中丟了性命。曾經繁華安寧的家鄉,一夜之間毀於戰火。相依為命的親人,在顛沛流離中失去音訊生死未卜。
支撐著走下去的,是不能做亡國奴的信念和有朝一日平凡活下去的小小希冀。
施捷軍退出了安國國土,心裡那點兒希望的火苗便越燃越旺。士兵們不再在夢裡流淚,主帥們堅挺的身軀,王爾雅忙碌的背影,寧錦玉準確的情報,都在向他們昭示,也許,他們會贏。
面對安國的新武器,新打法,施捷也在尋找對策。
他們從已經陷落的俞國、定國、濱國抓來一批青壯,以他們家中的老弱婦孺作為人質,危脅他們走在軍隊前方,形成一道肉盾,以他們來清理行軍路上的鐵蒺藜、拒馬樁,探知陷阱,甚至引爆炸彈。
這些人被收繳了一切可能的抵抗物,吃不飽穿不暖,面對全副武裝的施捷軍隊,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向豬狗一樣被任意驅使。雖然也發生過幾起暴亂,但都被施捷軍隊輕易鎮壓。
在這種情況下,安國的許多武器效果大打折扣。兩軍對陣,中間隔著一群無辜的老百姓,事先放出去的炸藥和鐵蒺藜幾乎全部浪費。連弩與拋車攻擊距離有限,施捷軍隊不過來,便只能乾耗著。
雙方形成對峙之勢,誰也無法主動進攻。
安南軍營,赤烈王、王爾雅、寧錦玉與寧錦城對著一本賬簿發愁。
這場大戰已經持續了一年之久,耗盡了安國國庫的所有存糧,生鐵的冶煉也跟不上前線的消耗。如今將士們碗裡的湯湯水水都是老百姓們勒緊褲腰帶省出的口糧,連山上的野菜都被挖禿全送到軍隊裡來了。
年輕人幾乎都參了軍,家裡都剩下些老弱,田間產出本就不見好,偏偏在這一年有兩個糧食產區還出了旱情,收穫的糧食很難再支撐長時間的戰爭。
施捷人不在乎餓死戰敗國的所有人,他們可以從老百姓口中徵走最後一粒糧食,可安國不行。赤烈王最後關上那本帳簿,道:“三個月,我們最多還可以再堅持三個月。要是在那之後還不能有任何轉機,安國危矣。”
王爾雅也滿臉愁容,只恨自己當年沒有先見之明,沒做個軍事愛好者,不然自制一批火槍,把那些施捷人全突突了。雖然她一直害怕殺人,但她現在真心實意想把阿其諾打成個篩子。
寧錦玉也苦著臉。他的眼線最近沒訊息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發現了。要是一個人不見了還好,如今是全沒有訊息,這實在蹊蹺。那些眼線與他全是單線聯絡,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就算一個被抓了,也不該都消失得這麼幹淨。
三人一時都沒了言語,場面靜得人心慌。這時候,寧錦城咚咚咚跑進來了。
“緊急軍情,緊急軍情!”寧錦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三人均是心頭一緊,“發生了什麼事?”
寧錦城氣也沒喘勻,“施捷軍隊向後退了……退了……起碼三十里。”
“什麼?”三人大吃一驚。花恆書院
按理說,施捷軍隊現在還佔著優勢,怎麼會主動往後退?
寧錦城搖頭,施捷軍隊後退是哨兵在高臺上觀察到的,但為什麼後退,這便沒人知道了。
“還有。”寧錦城接著說道:“他們只自己退了,那些抓來的壯丁全都留在原地了,也沒看到有人看守。”
三人更疑惑了,好不容易抓來的人,說不要就不要了?那些人本是被逼到這裡來的,本就不真正受施捷軍調遣,連看守的人都沒有的話,那便是被徹底丟棄了。
過了幾日,又出了新情況,城外那些壯丁們沒有管,也就沒有糧食,雖說自由了,但要空著手從雙軍對壘中返回家鄉,似乎不太現實,便在城下呼喊著求安國將士開門放他們進城。
莫不要說安國這邊不能確定人群中是否混著施捷奸細,就憑這麼多張嘴巴,進了城他們也養不活。不論城下如何哀求,大門緊閉,一條縫也不敢開啟。
眼見進城無望,一些人無奈四散離開,不知在他處可否為自己尋條活路,有些完全放棄了,在城外整日吃些野草,活一天算一天,等著死亡降臨。
一天深夜,城門響起了“咚、咚咚、咚咚咚”的叩門聲,起初守城士兵以為又是那些他國流民想敲門進城,沒有在意,任憑敲門聲持續了半個晚上。
一個副將來巡防,聽到敲門聲,在門後站了片刻,擰起了眉頭,問身邊守城士兵,“敲了多久了,一直是這麼敲的?”
士兵老實回答,“敲了至少兩個時辰了,好像……的確一直都是這麼敲的,也不知是誰,這次挺有耐心,而且也不叫嚷,只敲門。”
那副將頓時發覺事情不尋常,恐怕不是流民那麼簡單。
他走到城門後面,緊貼著大門,問道:“你是何人,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門後是個青年,聽到終於有人應答,向這位副將說了一句話。副將臉色一變,匆匆離開,去往軍營稟報。
不一會兒,一個人慌忙趕來,正是寧錦玉。
他在門內對著城門“咚咚、咚、咚咚”五聲,然後才說話,“是你嗎?有什麼訊息?怎麼你出來了?”
對面那人道:“出了大事,那邊已經不用呆了,讓我進來,我要見見王爾雅。”
大門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人影閃進來,大門又趕緊關上。
天還沒亮,王爾雅與赤烈王突然接到傳話,讓他們趕緊到寧錦玉帳中,有大事相商。
二人急急趕到,見帳裡除了寧錦玉,還有另一個人,那人,王爾雅熟悉極了。
“孟天楚!你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