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月的心裡實在駭然,這世上竟然真的有返魂之事,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人死還真能復生。
沈芸娘看著聞人月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似有所感地微嘆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管姑娘信不信,我確實可以比常人多活七日,曾經我也不相信,但這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由不得我不信。當初道長將魂陽玉交給我,告訴我說,上天垂憐,允許凡人的魂魄在陽間滯留七日,七日之後,魂魄就會前去投胎轉世,這七日是為了凡人在身死後,顧念陽間生事,同親友夫妻做最後告別,以了卻凡塵安心投胎,這魂陽玉可將我的魂魄困在肉身裡,供我驅使,所以現在你們看著我還活著,其實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聞人月的心漸漸平復下來,雖然沈芸娘告訴她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但沈芸娘也沒有理由編個故事來騙她,所以聞人月是打算相信了。
“那你有沒有告訴尹公子和尹老夫人?”
沈芸娘苦笑著搖頭,
“我這兒媳在老夫人的眼中向來當得不如意,若是我真的說了,老夫人也會以為我是被邪祟附身已經瘋了,甚至有可能找人來驅邪,我只想在這七日做完我該做的事,怕節外生枝所以就沒有告訴老夫人這些事。”
聞人月想到了溫夢玉對待沈芸孃的態度,也替沈芸娘心酸,沈芸娘這兒媳當得實在無話可說,連她這麼個外人都心裡稱讚,但不知為什麼這麼好的兒媳在溫夢玉的眼裡就那麼容不下她。
“至於溫瀾,我不敢告訴他,離別太苦,每次當我想要開口告訴他時,我都不忍心再吐露一個字,如果可能,我多麼想一直陪著他,可是世事難料,我終究是要走的,能多留在他身邊七日,我真的很滿足了,直到現在,溫瀾還不知道我已經死去的事。這七日,我在望舒城裡為溫瀾選妾,只不過是想要找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孝順家婆,陪伴夫君,育護兒女,那樣,即使握不在了,唯汝有我親自為她挑選的孃親,也可以平安長大。”
眼前站著的這個女子,已經並不是活人了,而是一具還能使用身體的鬼魂,她的身上早已沒有了人體該有的溫度和血色,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雖然用脂粉掩飾著,但仍舊可以看到脂粉下的蒼白面板上縈繞著的死氣,但為了了卻最後的心願,執著於這陽間,為她的丈夫和孩子安排好一切,聞人月不禁淚目,沈芸娘對她的丈夫和孩子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惜香怎麼辦?你也要將她納為尹公子的妾室嗎?”
沈芸娘思索了片刻說道,
“惜香是老夫人的侍女,老夫人對她也多有舉薦,只不過是溫瀾一直沒有答應,所以與溫瀾並未有過親自,老夫人也是心心念念此事,想要將惜香送到溫瀾身邊,我答應了,也是身為子女的一片孝心。”
聞人月想到了惜香那狠辣的眼神,看得出來,這個惜香也絕對不是善茬,尹溫瀾一直沒有將惜香納為小妾,也是明智之舉,不然以沈芸娘這溫和的性子,鐵定是要受欺負的。
園子裡的柳樹下,有一個身影在窺視著聞人月與沈芸娘,眼中的陰毒如同毒蛇一般,她盯著沈芸娘,不屑與妒恨交織其中,恨不得扒皮抽骨。
這時,她的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身著尹府內僕人的服飾,走近了惜香,陰測測地說道,
“你想讓他們死麼?我可以幫你。”
惜香沒有料到身後會突然出現一個人,也受到了點驚嚇,而且這個人如同遊魂一般,甚至他眼中的狠戾讓惜香也為之戰慄,惜香看著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男子,疑惑地問道,
“你是誰?”
這人穿著尹家僕從的衣服,但她卻從來沒與見到過這個人,難道是新來的?真是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嚇了她一大跳。
蕭覓生看著站在那裡的聞人月和沈芸娘,再看這個心思毒辣的侍女,心裡早已明瞭一切,選妾這件事,在他混進尹家之後就知道了,包括整場選妾他都在看,見沈芸娘把聞人月叫住了,他也便躲在一邊看她們在說什麼,竟想不到有意外收穫,這個一直在偷窺的侍女似乎能幫到他什麼。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幫你實現心中所願。”
蕭覓生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難以抵抗的魔力,引誘著惜香內心深處最黑暗的地方,
“你是希望那兩個人死的罷,我可以幫你,讓她們死去。”
確實,惜香對蕭覓生的話動心了,但仍舊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有些許懷疑,
“我憑什麼相信你?”
蕭覓生湊近惜香的耳邊,胸有成竹地說道,
“就憑我知道,你想得到尹溫瀾的寵愛,登上尹夫人的位置,這兩個人死了,才能為你上路,不然有她們在,你以為你會有機會嗎?你只是一個侍女,哪有資格與尹溫瀾的正妻和蠱族的大小姐對抗,只有現在就殺了她們,你就有更多的機會,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
蕭覓生笑得狡詐而又陰險,他已料定這個侍女會被他拿捏在手,人可怕的慾望會讓這個侍女答應與他合作的,果然,惜香答應了,因為眼前這個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厲害,她可以在這個人身上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氣,以及讓人顫抖的狠厲。
“我要你幫我,把這兩個女人帶走,任我處置。”
蕭覓生隨口就答應了,
“當然。”
蕭覓生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了聞人月與沈芸娘,手輕輕一撒,空氣中傳播的毒藥氣味立刻瀰漫開來,混入花香之中,真正讓人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吸入人的體內,毒藥開始發揮作用,聞人月感覺到身上有些癱軟,接著,她與沈芸娘雙雙倒在了地上。
惜香見蕭覓生這麼輕易就將沈芸娘與聞人月弄暈了,心裡甚是高興,看到已經昏過去的沈芸娘,便在她的身上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冷笑道,
“沈芸娘,現在你真是落在我手裡了,上次在寺廟裡殺你的那個人就是我,我當時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居然活了過來,這次我一定不會讓溫瀾再找到你,你就在這個世間消失吧。”
在將聞人月與沈芸娘帶到一處隱蔽的房屋裡時,惜香已經起了殺心,只要將這兩個你人殺了,尹溫懶得身邊就只有她一個人了,只要有尹溫瀾的寵愛,尹夫人這個位置遲早是她的,到時候,她就不會再是卑賤的侍女,而是尊貴的主母了,惜香想得狂妄,便也就這樣做了,她伸出手掐在了沈芸孃的脖子上,想要將沈芸娘掐死,當初她只是遠遠地看著,沒有聽清兩人的談話,若是聽到了,她也就會發現,她是在白費功夫,因為沈芸娘一天之後,就不在陽間了,她這番折騰除了洩憤,毫無用處。
惜香曾經對沈芸娘下過一次毒手,六天前,她陪著尹老夫人去寺廟進香,沈芸娘作為兒媳也同樣陪伴溫夢玉同去,在看到沈芸娘孤身一人在禪房裡的時候,她就動了歪腦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刀,捅向了沈芸娘,早在她們離開尹府時惜香就準備好了尋找機會殺掉沈芸娘,這原本是個很好的機會,但離開的時候,惜香居然看到沈芸娘完好無損地走了出來,與活人無異,這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救沒有將沈芸娘捅死。她當然將沈芸娘捅死了,那一刀,狠毒至極,直插心臟,一擊斃命,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剛剛離開之後,一位道人正好碰到了死去沈芸孃的陰魂,便出手將她的魂魄歸位,用魂陽玉把她的魂魄困在了身體之中,支撐著她在陽間度過最後的七日,了卻未了的心願。
但在惜香的手掐上沈芸娘脖子的時候,被蕭覓生開啟了手,惜香氣急敗壞地問道,
“你幹什麼?”
蕭覓生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昏迷的聞人月,冷冷地說道,
“這兩個人現在不能死,我還有用。”
惜香明白這個人的目的不簡單,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幫她,或許是他們有共同的利益,正好可以相互幫助,便意有所指地問道。
“你要幹什麼?”
蕭覓生彎身從聞人月的腰間抽出了笛子,在手上掂了掂,摩挲著手裡的笛子笑得冰冷至極。
“明日,你幫我將這隻笛子交給同聞人月一起來的一位男子,他叫雁沓,你就說,若要想聞人月活命,就一個人過來,不許帶幫手,否則,聞人月就會被我親手殺死。”
惜香接過蕭覓生手裡的笛子,她明白上了這條賊船,就不可能輕易就下去,眼前這個可怕的人不會讓她走的,惜香明白,這就是她剛才所要求之事的代價,幫這個男人做事,這也是男人突然出現要幫她的真正目的。
“那沈芸娘呢?你為什麼不讓我殺了她?”
既然這個男子要聞人月有用,可為什麼要阻止她對沈芸娘動手,這麼好的機會,她可不能就這麼錯過。
“不急不急,她遲早都會死在你的手上,只不過我現在留她有用,只要有她,尹溫瀾就不敢動我,因為他的妻子就在我的手裡,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在尹府安安穩穩地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