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玉成當了武林盟主,袁雲霓迴歸到馬玉成身邊的訊息傳到了遙遠的黃牛山中,袁雲裳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嘆息,表現出亦嘉亦悲的複雜心態。
幾年來她一直深深自責和愧疚,是因為她姐姐才出走的。但自從被馬玉成親抱過後,她的心裡就抹不掉這位姐夫的影子,不管李鎮東如何大獻殷勤,她總是若即若離,根本原因就因為她牽掛著馬玉成。她甚至幻想過姐姐永不露面,由她取代姐姐投入馬玉成的懷抱。也許每一個英雄,都不可避免地要成為一些姑娘心中的牽掛。馬玉成當上了武林盟主,她又有些嫉妒。脫列哥那有言,日後要讓她袁雲裳做武林盟主,現在馬玉成倒先做了武林盟主,多少有些犯她忌諱。
當然,袁雲裳不知道,脫列哥那還向另一人許諾過將來讓他掌管武林,袁雲裳和那人都不過是脫列哥那手上的棋子,他們被脫列哥那收羅,成了蒙古侵宋的馬前卒還不自知,還在幻想著武林稱尊。
這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惠風和暢。袁雲裳已經收齊了練制銷魂丹的藥材,八對童男女也已經找齊。但練藥還要過兩年,要等那些童男女再長大點。那些童男女由幾個僕婦丫環照看著,她不傳令長寬妙手不敢來,李鎮東又回快刀門已經很久了,她除了天天練銷魂功沒有別的事做,日子過得很煩悶。趁著好天氣,一個人到山中踏青玩景。
山中僻靜處有個水潭叫小龍潭,周圍林木蔥蘢,潭中泉水清冽。袁雲裳走到這裡時身上已有微汗,反正左右無人,她就脫了衣裳,跳進潭中沐浴。
她一絲不掛地在碧潭中翻騰,象條美人魚,正在快活自在,沒想到應了那句老話:無巧不成書。
夷陵城裡有個大戶姓潘,養得一個絕頂聰明的兒子,取名宗華。滿心希望他好好讀書考個功名,這小子卻偏偏沉迷武術。也沒師傅指點,他就自己瞎琢磨瞎練習,居然頗具氣象,手腳不輸人,常在夷陵城裡為人打抱不平。由於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贏得了一個“潘五俠”的名號。
潘五俠因為不肯讀書,受了父祖責罰,一怒之下負氣出走。他閒逛進黃牛山,恰好來到小龍潭邊,萬萬沒想到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幽潭裡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裸浴,一時看得呆了。
那潘宗華一個小小少年,純淨如水,潘家平日裡家教又嚴謹,自是從未閱過女色。當他明白是怎麼回事時,猛然驚覺,不禁輕呼一聲,轉過身去,緊閉雙眼。
袁雲裳甫聞人聲,急速上岸,披衣飛身撲來,一掌直取潘宗華天靈。倘若這一掌按實了,潘宗華必定死於非命,但在她玉掌行將觸及潘宗華要害的一剎那,她看到了這個粉雕玉琢般的少年的俊秀的臉,看到了那張臉上不忍窺見豔色而緊閉的眼睛。她發現自己的殺著之下竟是如此純淨的一個孩子,忽起憐憫之心,滿懷殺機化作一腔柔情,一招奪命掌頓作溫撫,在潘宗華頭頂摩挲起來。
當潘宗華睜開眼睛時,他看見的是一個明眸皓齒膚如凝脂的美女,輕紗飄飄,嬌笑倩倩,大姐般充滿愛撫地把一雙玉手向他伸來。
相識是如此簡單,潘宗華被袁雲裳帶到銷魂谷設宴款待。有野山芹、野山芋和野雉、野兔肉,還有百花蜜釀。馬玉成當上武林盟主,刺激了袁雲裳的慾望,她要加快銷魂教的立教步伐,將來與武林一爭雄長。眼前這個小子不愛讀書偏愛練武,正好網羅。
潘宗華潘五俠就這樣稀裡糊塗地留在了銷魂福地。他喜歡練武,袁雲裳滿足了他的願望,教他練武。又讓他當了孩子王,那八對童男女,一時還不能護爐練藥,袁雲裳就讓潘宗華帶著他們先練些武術基本功,剛學會走路,就開始站樁蹲馬步。
這些孩子都是在很懵懂的時候就搶來了,為了完全抹除他們對身世的記憶,袁雲裳讓他們都叫自己媽媽。久而久之,這些孩子只知有教主,不知有父母,完全成了袁雲裳的玩偶。海軍宗華就成了大師哥,這群孩子成了銷魂教第一批教徒。那些僕婦丫環經過袁雲裳幾年的調教,一個個也武功不弱。所謂銷魂教,開始具備了一點氣象。
戈紅豔和卓小飛始終由袁雲裳親自調教,其餘的孩子就由潘宗華代為授藝。荒山深處,一股新的勢力正在成長。
潘宗華錯就錯在不該誤闖小龍潭,誤闖之後更不應該留下來做客。他正傳情竇初開,一睹豔色之後,一縷心思居然緊緊纏繞著袁雲裳,再也擺脫不了。他就懷著這份痴迷成了銷魂教的童子軍司令,直到為銷魂教獻出生命。
而在無憂山莊裡,卻不似黃牛山中風光旖旎,一群人正在議論著戰東方和任繁榮成功名列新秀百強的事。
主座上坐著無憂公子,蒙面人沒有露面,他總是神出鬼沒。這個蒙面人是突然出現,帶著斡難河斡耳朵的令牌,幾乎沒人知道他從何而來,是何身份,但商會的人都得服從那枚令牌,令牌代表著大汗的意志。
蒙面人不在,蒙平南就恢復了他作為巡導的威嚴,各處執事都需聽他號令。他雖然坐在下首,但蒙平疆蒙德勝他們還是以蒙平南馬首是瞻,並不太在乎無憂公子。
蒙平南說:“特使的策劃是成功的。戰東方任懷榮成功地打入武林聯盟。以後,對他們的動向就更容易掌握了。”
蒙平疆說:“薩仁長老在武昌的布點也卓有成效,已經有了七八處據點。”
蒙得勝得意洋洋說:“這個戰東方,我已經栽培了幾年,可惜這一次沒有奪得百強第一。”
無憂公子說:“百強第二也已經很了不得了。你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蒙得勝笑了笑,故作神秘說:“無可奉告!”他又反問無憂公子說:“特使為什麼總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為什麼要蒙面?”
無憂公子也故作神秘的笑道:“無可奉告。”
在平南商會內部,也許無憂公子是唯一知道蒙面人底細的人了,甚至這個無憂山莊都是在蒙面人的資助下建立起來的。在深山之中峭壁之上,要建成這麼一個莊園,實在是非同小可,不是桂皮鋪路推測辦到的。
無憂公子說:“特使的意思,是要嚴密監控武林聯盟,掌握他們的動向,針鋒相對。在臨安城裡要加緊對那些大臣的籠絡。”
蒙平南說:“我們江湖人物,我感覺和朝廷大員扯不上干係,不好做動作。”
無憂公子道:“事在人為。我們特使就和大宋丞相有很密切的交往。”
他所指的大宋丞相,正是當朝宰相賈似道,,憑著他姐姐的關係,得到皇上的信任,竊居高位,終日吃喝玩樂貪贓枉法,只知享樂不懂國事,把一個好好的大宋弄得支離破碎。
特使的才能不必多說,但特使的身份始終是大家心裡一個謎。各路執事都想解開這個謎,卻又都不敢多問。
此時,閬中俠魏宗英偵知蜀王有一批金餅要上貢朝廷,正四處尋找柳如風,要聯手劫了這批金餅。但武當武林大會後柳如風並沒有回君山,魏宗英找不到他的下落。
而云夢客柳如風早已對獨腳大盜的行徑不感興趣,他的心思是整個武林。武當武林大會推行盟主,如果不是馬玉成,他就成功了。其實這是他的兩相情願,馬玉成不出手,歐陽鷂也會出手,總之不管他如何算計,最終還得憑實力。
一個偶然的失誤,使他中了法悌瑪的巫術。那是他追蹤一批財寶的蹤跡進了草原,飢渴中喝了路邊蒙古包裡一碗馬奶酒就中招了。脫列哥那本想收他做個侍衛,聽說他是雲夢客柳如風就改變了主意。雲夢客是名滿天下的俠士,用他來對付大宋武林,顯然比蒙平南他們這批蒙古人要合適。
那塊能夠號令平南商會的玉牌就是脫列哥那給他的,同時給他的還有那招萬劍朝宗以及一統天下後讓他掌管天下武林的重諾。
中華一統的概念在宋以前是沒有過的,女真人佔領河北之後才首次提出這個概念。可惜他們空有一統之志,卻無一統之能,始終顛覆不了南宋政權。中華大地,在相當長一個時期內由宋金南北分立。這個概念被不少蒙古人所接受,因此在斡難河畔,始終存在西征和南征的爭論。但這個概念一旦提出,它就慢慢成了中華大地上各族統治者的共識,成為不可阻擋的歷史趨勢。
實際上金人和蒙古人都在努力推動這一趨勢的發展,而宋人的家國情懷,反倒成了歷史前進的阻礙。或者說,在鐵木真西征之時,平南商會部分地代表了這種趨勢,馬玉成的武林聯盟在阻礙這種趨勢。但世事總是當局者迷,大宋武林人士不可能預見到後來的中華民族大融合,他們認為他們正以熱血澆灌著正義之樹。
柳如風和馬玉成這對曾經的同門師兄弟,正站在歷史的風口浪尖上。不過他們並沒有這種高度的政治覺醒,馬玉成為家國蒼生,高擎俠義之旗。而柳如風純粹為一己之私,要攪亂大宋,掌控武林。
柳如風隨玉虛和侯三發起武林大會,本擬憑失傳已久的萬劍朝宗異軍突起擊敗玉虛而獲得盟主大印,兵不血刃實現美夢,可惜輸給了那招花開不敗。本來極可能由他直接掌控的武林聯盟,仍然是他要對付的主要對手。
他突然鬼魅般地出現在武昌城裡,轉進一個無人的小蒼,再出來時,臉上已經罩著那個許多人都熟悉的面具,又變成了平南商會的特使。
幾乎沒費什麼事,他就找到了薩仁的住處。在武昌最繁華的曇華林,有一幢小樓。樓口掛著“興鴻商會”的牌匾,這就是薩仁在武昌的落腳點。
“一切都很順利,我現在以興鴻商會的名義,已經開設了七八處產業。”薩仁報告說:“由禿鳩管灑店生意,伏牛五老打理賭坊生意。馬幫改頭換面,成立了得利鏢行。要逍遙谷外只有一個茶亭,隨時傳遞情報。”
“很好!”柳如風當即肯定,對整個隊伍卻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告訴弟兄們凡事低調些,不要張揚。”
薩仁的臉上照例沒有表情,覺著地說:“這個我懂,一切以秘密發展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