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繼續看向程天澤：“程天澤，你別忘了，當年如果不是我將你接回來，你現在還在垃圾站裡和狗搶東西吃！是不是這麼多年來，你叫我媽叫習慣了，忘了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你剛回程家，珈嘉對你照顧有加，你就是東郭先生救的那隻狼，不懂感恩，反而坑害！還真是怎麼都養不熟！”
“恆煒！你說夠了沒有！”程清泉的嗓音也冷了，狠狠的瞪著她，“給我閉嘴！”
“程清泉，你別忘了，你不只有程天澤這一個兒子！珈嘉也是你的親兒子！”
“夠了！”程弢一柺杖砸在地板上，“咚”的一聲悶響。
銳利的目光掃向各人，聲音凝沉如鐵：“今天讓你們回來，是想讓你們陪你們母親吃飯的，不是讓你們吵這種毫無意義的架！已經過去多少年的舊賬，翻出來做什麼？讓晚輩看笑話嗎？”
尹茜轉頭看向身側的男人，心裡生出了淡淡的心疼。
俊朗無儔的五官不帶絲毫的表情，眸光清凌凌的，仿若說的是與他無關的事情。
她忍不住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翻轉過來，不動聲色的撓了撓他的掌心。
程天澤看著她，淺淺的勾了下唇角，笑意飛快閃過。
然後，鬆開了她的手。
尹茜知道他是為了自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縮回手，隨意撥弄了下劉海。
“爸，你和媽讓我忍了這麼多年，現在珈嘉的腿變成了這幅樣子，我就連質問幕後兇手的資格都沒有嗎？”恆煒咬著後槽牙，臉上滿是不甘心，“四年前，我想要找出傷害珈嘉的人，是你提出的反對。現在，你還想讓我再一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程天澤這個殺人兇手，必須為今天這件事和四年前的車禍接受懲罰！我們程家，就算沒了他，還有尹雅。”
“天澤不是殺人兇手！”習婉鈞的聲音在餐廳門口響起。
她快步走過來，站到程天澤面前：“天澤做過的事情，他不會不承認。他沒做過的，任何人也別想冤枉他！”
“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寄住在我們程家的一個親戚，名不正言不順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說話！”習婉鈞冷笑著，妝容精緻的眼裡滿是恨意。
習婉鈞有些緊張的抿了下嘴唇，卻還是鼓足了勇氣，一動不動的將程天澤護在身後：“我是沒有資格站在這裡，但是即便是路人，說幾句公道話，不需要什麼所謂的資格。”
“公道話？”恆煒嗤笑出聲，像是聽見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話，“我倒是想聽聽，你說的是哪門子的公道話。”
“當年你將天澤接回來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你是想讓天澤當程珈嘉的影子，替他承擔所有可能的危險和傷害，做程珈嘉的箭靶子！程珈嘉十四歲生日那天，天澤還差點死在他手裡！說到底，天澤只是個孩子，他有什麼錯！錯的人是我，你想報復，衝我來便是！”
習婉鈞從未這樣對恆煒說過話，終究是免不了的怯懦。
可是想著被恆煒戳著鼻子罵的兒子，還是竭力壓下內心的恐懼，強迫自己堅強和勇敢：
“你說的四年前那場車禍，沒錯，珈嘉他是受傷傷到了腿。可是不是因為他受傷，所以就可以歪曲事實，就可以當做他才是受害者！
那場車禍，明明是程珈嘉他自己設計的，他是想要了天澤的命！只不過陰差陽錯，最後開車的是他自己！真要是說起來，也是他咎由自取，害人不成終害己！當年的事實和證據都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並非爸不讓你報警，而是你自己也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樣的！”
“給老子閉嘴！”程珈嘉低吼出聲，伸手抓住恆煒的手臂，借力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揚手一個耳光扇過去，“你這個蕩婦！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程珈嘉！”程清泉趕緊上前拉開了習婉鈞，“你沒事吧？”
習婉鈞沒說話，輕輕搖了搖頭。
程珈嘉踉蹌了一下，被恆煒扶住了。
他脫力的跌坐回了沙發，看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腿，眼神中的濃濃恨意似乎要噴薄而出。
“看來你們關係進展不錯，這麼相信他？”程珈嘉嗤笑出聲，“別這麼有自信，先去查查嘛。你們尹園的那塊地，政府立項在兩個月之內改了三回，也算是少見了。
商務部、發改委，尹家也算是人脈深廣，不如去親自調查一番，看究竟是你們尹家傻乎乎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還是我程珈嘉閒來無聊和你說無聊的廢話。”
他一下下的將毛毯的褶皺撫平，嗓音裡帶著的涼意，像是能侵入人的肌膚和骨髓，讓人如置冰窟：
“而且，那次危機，如果不是海涵軟體的國際市場出了問題，必定不是今天的局面。只是，一切不都太湊巧了點嗎？海涵軟體在歐澤市場開拓多年，怎麼就偏偏在尹園資金鍊斷裂之時出了麻煩事？天意或是人為，不妨去查查。我相信，你必定會有意外驚喜。”
“只怕大哥真的要白費口舌了。”尹茜唇邊笑容點點，不達心底，“既然我嫁給了天澤，自然是相信他的。大哥如若真的有時間，倒不如去查查哈曼車禍的真相，看究竟是何人這般喪心病狂，想出了這一石二鳥之計。既能讓大哥你吞下絕望的苦果，又能挑撥你和天澤之間的關係。”
“別佯裝鎮定了。”程珈嘉才不相信她真的全心全意的信任程天澤，“女人嘛，偶爾露露怯，示示弱，更加可愛。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初戀的份上，才會出聲提醒。乖，去查查，要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鈔票，多慘啊。”
說著，他的唇角勾起得意而鬼魅的笑弧，操縱著輪椅轉過身，朝著客廳而去。
尹茜轉過身，看著他搭在輪椅扶手上過於蒼白的手，抿了下唇角。
尹園的那次財務危機，的確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那會是程珈嘉和恆煒的陰謀詭計嗎？為了做虧尹園，方便豪越地產整合海城的地產資源？
回御璽園的車上，多了個人。
習婉鈞從上車起就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不停的左右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離開程家老宅，卻是最輕鬆最開心的一次。
激動了一小會兒，忽的意識到程天澤和尹茜還在，頓覺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雙手乖乖的放在膝蓋上，目帶尷尬：
“尹茜，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