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就熱鬧了。艄公們把艙裡鹽包挪了又挪,擺了又擺,總算給這五個乘客騰出了地方,用鹽包擺兩排座兒。那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和婦女擠在一邊,這邊海蘭察坐了少婦的錯對面。偏是那小把戲不安生,一會要吃要喝、要撒尿拉屎,又摟著媽媽鬧著要“吃奶”,弄得少婦勸不攏哄不住,艙裡艙外來回張忙,有時惱上來,照屁股“啪啪”幾巴掌,打得那個叫狗蛋的嘰哇大哭大叫。老頭們鄉里人,不在乎,只眯著眼打盹兒,海蘭察一肚皮心事,孩子鬧大人嚷,臉上便帶上陰沉。咬著嘴唇靠著鹽包仰臉不睬人。那少婦見他這般大樣,除了照料孩子,偶爾和兩個老漢搭訕幾句家常,也不理他。
偏是狗蛋兒十分活潑,好像第一次坐船,處處新鮮。媽媽不許他到艙外,他就在鹽包上爬上爬下,一會兒掀開篷布看外頭景緻,指著岸上說:“媽,那山上有座塔!”一會兒又說:“這座廟還不如姥姥家門口那座呢!”一會兒又下來在艙板下人腿間鑽,撿起一段炭問:“媽,這是啥子?”少婦只笑著解說:“這是做墨用的細炭,這船運過炭,掉的渣兒……乖乖的,來媽懷裡,地下髒,又沒處洗……”狗蛋兒爬出來,已是變得烏眉灶眼,睜著黑豆一樣的眼看看這個人,又瞧瞧那個人,忽然撲到海蘭察膝上,搖著他膝蓋喊,“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