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入,就改變了崔立國的人生,讓他成為了人上人。那個自己當個車間主任就滿足的廠子,轉眼間,自己成了那裡的領導者,決定著廠子裡的一切,更重要的是自己還決定著許多人的命運。
當崔立國走進飛鋼的時候,命運把他安放到了一個自己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位置上。從前連處長都不敢企及的崔立國,現在,一個個的處長在他的面前,變的渺小,變得微不足道,變得惟命是從。
不是那些處長們生的猥瑣,也不是他們沒有骨氣。而是,在這樣一個大變革的時代,實在是不願意去觸碰這樣的一尊大神。在事業和前途面前,哪一個人也傷不起。
有些人矮下身子,就是為了得到一份安寧。有些人低下頭顱,就是想告訴他,我們只想安心工作。有些人,雖然在崔立國的面前垂首稱臣。但,也會馬上把這邊的情況告訴範克龍。
範克龍對崔立國的一切瞭如指掌,就他那一點道行,怎麼能和範克龍比。但,沒有辦法,戰北方想盡快的掌控這個世界,範克龍又無法阻擋。如果是對企業發展有益的事情,他也一定會去支援。因為,從心裡上說,範克龍希望飛鋼好。
另外,範克龍目前是黨委書記、董事長,關於經營層的事,他也不能把手伸的太長。他不僅不能伸手去管,還要在崔立國遇到障礙的時候,去給他清障。這是省長給他的任務,所以,他要很好的完成。
其實,當崔立國著手全面操控飛鋼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到範克龍面前去說:“為什麼他們只佔了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卻要來掌控這麼大的權力。董事長,咱可不能讓他們在我們飛鋼裡胡作非為呀!”
範克龍笑著說:“你們不要在這裡大驚小怪,人家胡作非為了嗎?加強企業的管理沒有錯。他們是來這裡改革的,如果什麼也不動的話,那怎麼叫改革呀?”
有人說:“聽說,崔立國就是一個小鋼廠的車間主任出身,現在,到我們這裡來呼風喚雨的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範克龍說:“別那麼說,我還是一個鍊鋼工人出身哪!”
從那以後,大家覺得飛鋼真的變天了。看來,範克龍對飛鋼已經沒有太大的控制力了。這時,人心開始浮動了。在每一個人都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大家只能是夾著尾巴做人。
政工人員大批減員後,各單位的行政官,同時也兼任黨委書記。下面不再設專門的黨群部門,只是在綜合辦公室裡,有兩個人身兼數職,兼職做黨群工作。
這樣一來,有很多的思想工作,只能放下來了。但,每個黨委的三會一課,還是要求必須堅持。向森書記知道別人可以放鬆,但,他不能放鬆。既然是專職的集團黨委副書記,他還是努力的要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
崔立國當著向森書記的面,表示支援向森書記的工作,但,在背後,就不屑一顧了。
有一天,銷售部門領導跟他彙報說:“領導,今天市場價格每噸漲了一百五十元,這是幾個月來從來沒有過的漲幅,從整個形勢來看,鋼材要迎來一次大的行情!”
崔立國也說:“是啊!在十二月份這樣的季節,鋼材還能漲價,也是一個奇蹟啊!而且,幅度還這麼大,到底是什麼原因?”
銷售部門的領導說:“主要是華東華南都缺貨。”
崔立國非常興奮,就下到生產廠去看一看。平時,下午兩點鐘以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是不去廠區的,只是在辦公室裡處裡一下手頭的工作。但,今天市場這麼一漲價,讓他太興奮了。
目前,每天的鋼產量執行在一萬五千噸左右的水平。這一漲價,每天就多出二百多萬元利潤來。如果能夠繼續高產,那每天就不只是那個數了。現在,增產的關鍵點,還是在鍊鐵。於是,他就直接去了鍊鐵廠。
他進了鍊鐵廠的辦公樓,發現裡面特別的安靜。當走到馬成仁辦公室時候,也沒有看到馬成仁。這時,技術科的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大學生走了過來。
他說:“崔總,你找我們馬廠長?”
崔立國說:“老馬去哪了?”
他說:“馬廠長在會議室開會哪!”
崔立國說:“開什麼會哪?”
他說:“到這個季度末了,需要開全體黨員大會。”
本來挺開心的崔立國,一聽說開黨員大會,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於是,他氣哼哼的走向了會議室。
開門後,看到一屋子的人,就說了一句:“你們好輕閒哪?”
這時,馬成仁也看到了崔立國,看到了臉色不太好看的崔立國。於是,急忙站起迎了過來。他笑著說:“崔總,你怎麼過來了,快到我辦公室。”
崔立國依然陰沉著臉,轉過身,向馬成仁的辦公室去走。馬成仁回頭對會議室裡的人說:“你們繼續開。”
進到馬成仁的辦公室,崔立國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馬成仁急忙去給崔立國倒水。崔立國說:“這都什麼火候了,還開這些沒有用的會?知道嗎?今天市場價格每噸漲了一百五十元,我們每天的產量就多贏利二百多萬元。這麼好的形勢,不說領大家研究一下如何增產,學那東西有啥用?”
馬成仁說:“領導,你先別發火,咱這黨員學習,也是提高認識的過程,政治覺悟提高了,就能增加整個團隊的戰鬥力,為增產提供精神上的保障啊!”
崔立國說:“老馬,我就不信了,你不給他們開資,讓他們給我精神保障一個我看看。不用說別人,就說前期內退的那些處級幹部,哪一個不是黨員,哪一個不是老黨員,為了一點薪酬待遇,到公司這裡來鬧,他們有覺悟嗎?他們的黨性哪?”
馬成仁不想就這個問題和他辯論下去,就算辯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於是,他說:“領導,你就別生氣了。我們接下來馬上開會,研究如何創高產,明天上午,我去和您彙報研究情況。”
崔立國看馬成仁這個態度,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他說:“研究的時候,需要其它單位和部門,給予你們什麼樣的保障,你一併提出來,我們要通盤來考慮。”
說完,崔立國站了起來。馬成仁跟在崔立國的後面,往外送他。其它辦公室的同志,也走了出來,和崔立國打著招呼。崔立國依然像一個王者一樣,帶著一身的霸氣走出了辦公樓。
馬成仁搶前一步,開啟了車門,崔立國坐進了車裡,把車窗放了下來。終於,在臨走的時候,崔立國露出了一個笑容,他說:“好了,老馬,回去吧!”
混跡江湖多年的老馬,用自己的圓滑,終於送走了一尊惹不起的大神。往回走的時候,在嘴裡輕輕的罵了一句,但,誰也沒有聽到他說的是什麼?
這個時候的崔立國,就像一個土皇帝一樣,立在了飛鋼這塊土地上,沒有人能放在他的眼裡,哪怕是範克龍的存在,他也不在乎。因為,作為一個董事長和黨委書記,要維護他這個執行總經理的權威,加強班子的團結。
那麼,讓我們再趕回六月十八日的那天,看一看在職工群眾浩大的聲勢下,不得不逃跑的崔立國,又是一個什麼樣子。看看他昔日的威風還有多少?
更重要的是讓我們看一看事態的進展到了什麼程度,看一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
崔立國的車往運輸公司的方向行駛的時候,路面上就有了不少的人,有些人覺得這輛車好熟悉,於是,就站在那裡注視著這輛車,想看一看車裡坐著什麼人?當車子從自己身邊過去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清。
其實,更多的人是不認識這輛車,所以,在路上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
但,崔立國在車子裡面,卻能看清外面人的表情。那些表情裡,沒有了平日裡的敬畏。特別是那些注視自己的目光裡,還有著一股讓人身體發涼的寒光。
崔立國感覺到了那些非常不友善的目光,那些目光雖然隔著車窗,可還是不斷地在崔立國的身上向下撕扯著他的霸氣。這一刻,崔立國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不斷的向他湧來。
於是,崔立國對司機小王說:“運輸公司咱們不去了,直接從三號門開出廠區吧!把我送到賓館去。”
崔立國知道,如果回辦公大樓的話,也許會更安全一些。可他知道,可能這個時候,他已經回不去了。那裡,一定也會堵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