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留下了自己的承諾,把東西收緊了木匣裡,把木匣留給了熙姀,然後離開了。
當空蕩蕩的寢宮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熙姀一個人呆呆地看著木匣,良久,慢慢地蜷縮成一團,抬起手,捂住了嘴。
眼淚,就這麼止不住地往下流。
回到榮王府的林若,情緒也很是低落。冬日的湖邊太冷,只能一個人窩在點了地龍的書齋裡,怔怔出神。
她曾希望熙姀能夠一直天真無憂,結果,她卻對熙姀做了這麼殘忍的事,叫熙姀認清人生的殘酷,認清生活的殘酷,認清感情的殘酷。
情之一字,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與否,也沒有絕對的合適與否。
說是讓熙姀自己決定,可是她卻分明已經有了偏向,她希望熙姀嫁給羅喆,所以才把私奔的後果惡化、誇大,讓熙姀生畏。
熙姀這麼信任她,她憑什麼這麼替熙姀做決定呢?萬一熙姀嫁到左相府,羅喆沒有好好對待、珍惜熙姀,她這輩子都難以心安!可是,若是促成熙姀和杜軫私奔成為眷屬,讓熙姀忍受顛沛流離的苦楚,更戳她的心窩子。
兩害相較取其輕,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她都做不出決定,卻要逼著熙姀做出選擇,這樣的自己,真的讓她很討厭。
“怎麼一個人在書房裡愣神?”
不知何時進到書齋來的慕容衝,把身上帶著寒意的披風留在衣架上,驅趕了身上的寒氣,才過來在林若的身邊坐下,把人往懷裡帶了帶。
對上林若委屈又自責的目光,慕容衝的心不自覺地就這麼軟下來了。
“是因為熙姀那邊不順利嗎?”
不知道為什麼,智多而近妖的林若竟然有一雙那麼澄澈的眼睛,讓人不自覺地覺得她是個單純、需要保護的人。
林若搖了搖頭:“不是,很順利。”
既然順利,為什麼還聲音悶悶的,不甚開心的模樣?
“我明日會去嵩臨書院,與杜遠之談一談。只是……”林若抿了抿唇,看向慕容衝的目光裡帶著鮮少有的不確定,“王爺,你當真覺得,羅相家的小公子,與熙姀是良配嗎?”
“你還是偏向杜軫?”慕容衝的眉頭皺起。
“我不知道,”林若長長地嘆了口氣,把頭靠在慕容衝的肩上,“感情的事情,誰又能說的上來絕對的對與錯?我只是覺得……”
覺得把選擇權交給熙姀,其實是在給自己推卸責任——等哪一日,熙姀後悔了,怨不了任何人,因為是她自己的選擇的。
但是這句話,林若終究還是嚥了回去。
她還沒有把完整的計劃告訴慕容衝,雖然對最後的結果有八成把握,但是如果慕容衝知道她還存了萬一熙姀選了那兩成之後會全力相幫的話,會不開心。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林若縱然看起來再理性,但是在對待感情上,從來都不缺小女兒家的心思細膩和感性,只是她很少外露而已。
“如果到頭來,熙姀的婚姻不幸福的話,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林若蹭了蹭慕容衝,小聲地呢喃了一句。
慕容衝側過頭,親了親林若的發頂,溫柔地說道:“是我勸你這麼做的,該內疚也是我內疚,不要全攬在自己身上。”
說著話,卻把林若攬得更緊了些。
林若沒有再說話,卻由著慕容衝親近。自從話說開了之後,慕容衝對她愈發地體貼入微,可是,卻始終……沒有到圓房那一步。
有時候,她明明覺得,慕容衝躺在她的身側,將她圈在懷中的時候,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情感,始終沒有邁出最後一步。
林若不知道慕容衝是在糾結什麼,但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總不能連最後那層窗戶紙,都由她來捅破吧?她好歹還是女孩子,臉皮總歸沒有厚到那個地步,尤其是在心愛的人面前。
不過,以她現在的這個年紀,放到她曾經生活的時代裡,那還是妥妥的早戀呢!
不著急。
翌日,嵩臨書院門口,竹萱扶著裹了米色雲錦披風的林若下了馬車,然後把暖手爐塞到了林若手中。
林若仰頭看了一眼書院的牌匾,收回了目光,說道:“走吧。”
雖然知道,明宗皇帝多半是知道了杜書生的事,林若還是低調地來了書院,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提前通知書院的院首。
嵩臨書院雖然是汴安城中四座書院裡最寒酸的,但該有的僕役還是有的。
眼見來了一位看起來似是富庶人家的夫人,門房當即出來行禮,恭謹地說道:“這位夫人,小僕有禮了。不知夫人前來所為何事?”
竹萱微微欠身,答道:“我家夫人來此尋人。不知杜遠之杜公子可在書院中?”
“哦,原來是尋杜進士的。不知夫人如何稱呼?杜進士現下應在房中,天寒地凍,夫人不妨先在客舍稍事休息,待小僕去請杜進士……”
“不必。”
林若淺笑,溫和地拒絕了那僕役的建議,只讓他在前頭引路,帶她去見杜遠之即可。
竹萱適時地給那僕役塞了一個小荷包,小聲地耳語兩句,只道那杜書生是自家夫人的親戚,因其中榜許久仍未定職,有所擔憂,所以特地來相詢一二。
僕役偷偷打量了一番林若主僕,絕對是富庶人家;可那杜進士,分明就是個窮書生,在書院裡呆了好幾年,知根知底的。腦補了一下窮富親戚之間可能存在的各種不可為外人道的齟齬,會意地一笑,收下了銀子,當即在前頭帶路,引著林若主僕,去找了杜遠之。
“杜進士,杜進士,有位夫人找您!”
僕役敲著門,杜遠之很快聞聲開啟了門,瞧見門外的林若,發覺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但看到竹萱的時候,臉上一怔:這不就是前些日子來問他討書信的婢女嗎?難道這位姑娘不是楊姑娘的婢女?如若是這樣,那這位夫人是……
相比於杜軫臉上來回變幻的臉色,林若從容得體地多,先是打發走了書院的僕役,然後似笑非笑地看向杜軫:“杜公子,將客人置於天寒地凍的門外,可是你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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