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連決似笑非笑,又帶著三分諷刺盯著自己,訾清寒一下子漲紅了臉頰。
“不可能!我死也不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訾清寒驀然抬眸,鼓起臉頰怒視連決。
忽然,她又冷冷一笑,挑釁道:“這麼關心我的想法,難道你喜歡我?”
連決收低下巴,幽深的黑眸,盯得訾清寒無從藏身。
她正要結結巴巴地說出話來,連決嘿嘿一笑,旋即在她頭頂重重一拍,大聲道:“不可能!”
“你——”一股五雷轟頂的眩暈在腦袋炸氣,訾清寒又氣又惱,就要飛身撲向連決,連決卻一溜煙地竄入大廳。
待訾清寒慌張地跑進屋來,卻見連決已經盤腿端坐,頗有模樣地嗅著蓋碗清茶,還用杯蓋掩飾著對訾清寒擠了個挑釁的眼神。
訾清寒怒不可遏,狠狠剜了連決一眼,憤然躍到赫連老爺身前,手往八仙桌重重一拍,厲聲道:“我沒功夫和你們耗下去,來都來了,把我爹放了!”
守在一旁的家丁見狀,皆向訾清寒靠攏。
赫連老爺慢悠悠地吸溜了一口茶,揮手屏退了家丁,正襟危坐地瞧著訾清寒,露出惋惜的微笑:“清寒啊,你一個女兒家,要注意形象,你跟你二哥學學,我的話他就已經聽進去了嘛!”
“我二哥?”訾清寒狐疑地轉向訾清霍,問道:“你們商量了什麼?”
連決發現自己出去一會兒的工夫,就錯過了一些事,也支起耳朵聆聽。
赫連老爺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愜意地靠在椅背,把玩著手中珠串道:“你哥已經代你爹同意,歸於我赫連莊園麾下,從此隴都沒有三邦,唯有一莊!”
“什麼!”訾清寒和連決同時驚訝道,只是訾清寒高昂的音調蓋過了連決,訾清寒泛著不可置信的神色,雙眸瞬間逼出淚光,叱問訾清霍道:“哥,這種條件你都答應!”
“清寒,別鬧!”訾清霍厲聲呵斥訾清寒,將她扯到座位上,扳住她的肩頭道:“爹在他們手裡,如今只能悉聽尊便!”
訾清寒目光冰冷地瞪著赫連老爺,通紅的眼圈在她極力控制之下,漸漸轉為青灰,她忿忿地別過臉去,顫慄不止的五指狠狠握住刀柄。
赫連老爺對訾家兄妹並不放在眼裡,他倒是聽到了連決的訝異,笑吟吟地轉向連決,娓娓道:“連決,你是為何不解啊?如今佚狐邦棄島而去,訾家城人丁稀落,只有赫連莊園明哲保身,擔得住隴都日後的繁榮,也撐得起隴都百姓的生計,你是懷疑老夫的品行,還是赫連莊園的實力啊?”
“我都懷疑。”連決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卻聽赫連老爺泰然自若地補充了一句:“再說了,你師父已經答應了。”
連決一怔,旋即望向一派清華高潔之象端坐的師父,師父神情不起一絲波瀾,只是緩緩闔了下眼皮對連決示意。
見師父都如此,連決只得同意。
但連決又看不慣赫連老爺突然小人得志、大權在握的模樣,便將盤著腿大喇喇往地面一踏,以肘撐膝似笑非笑地盯著赫連老爺,道:“赫連老爺,如今你赫連莊園家大業大,下三濫招數掙得黑心錢,你肯定不屑一顧,那困在莊園中的煉藥師們,是不是該放開他們的鎖鏈,讓他們自由離去了?”
赫連老爺雪白的長眉猛地一抖,目光犀利地瞪了連決兩三秒。
說的好聽一些,是赫連莊園吞併了另外兩邦,鼎立於隴都古國,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如今佚狐島和訾家城徒有空殼,赫連莊園要想撐起隴都古國,必定要比從前更加黑白通吃、橫徵暴斂。
可連決這個要求,無異於從赫連莊園釜底抽薪,令它獨木難支!
連決和赫連老爺的目光在空氣中一經相遇,立時針鋒相對,連決毫不客氣地迎著赫連老爺示威的目光,連決心知肚明,赫連老爺也只能示示威保持一些顏面,就算更過分的要求,赫連老爺都會答應。
因為,最重要的籌碼,仍被連決握在手裡!
那個離開懸川后彷徨無依的少年,經過隴都古國的黑暗歷練,已逐漸看清罪惡根本洗不清、蕩不平!
平庸之人無力自勉,只能隨波逐流,哪怕善舉,也需要輔以鐵腕!
真正的強人,才能扭轉受制於人的局面,對世界法則倒行逆施!
強悍的能力,永遠凌駕於規則,這才是毋庸置疑的絕對公平,亦是法度永遠抵不過刑罰有用的原因。
連決和赫連老爺腰板挺直地坐立對視,兩個人其實早已暗暗在心裡“癟小子”“糟老頭”地互罵了好幾個回合。
偏偏兩個人面色都凜若寒霜,讓旁人看不出一絲分曉。
忽然,連決像洩了一口氣似的,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語氣親暱又輕快地問道:“赫連伯伯,你考慮得怎麼樣?”
赫連老爺也故作輕鬆地一笑,如釋重負道:“連決的話真是戳中了老夫所想,從前赫連莊園在黑斧拍賣行的壓制下,不得不幹出有悖良心的事情,如今黑斧拍賣行也垮了,老夫豈能再有不義之心!”
赫連老爺嘴角向兩邊彎起,雪白長鬚隨著豁達的笑聲一顫一顫,一雙老辣的眼眸冰冷地剜了連決一眼,但赫連老爺打心眼裡清楚,損失幾個臭錢換救命的解藥,不虧!
突然,一直噤聲不語的邸柯颯然起身,朝赫連老爺微微拱手,悅然道:“赫連老爺誠心之舉,令人欽佩,既然赫連山莊與外界大陸已有修好之心,飛宇山莊願拋第一個橄欖枝,為隴都古國敞開貿易之門!”
連決心裡嘖嘖稱奇,心想邸柯大哥做生意的速度,可謂見縫插針!
剛剛自己的話斷了赫連老爺暗中的財路,飛宇山莊此舉,不但能為赫連莊園雪中送炭,還將隴都古國的貿易第一手攬過!
赫連老爺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態度立時有些鄭重,微眯雙眼權衡了片刻,沉聲道:“好是好,可看你的身份,只是一介手下,能做得了主?老夫最忌空口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