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旭堯面容陰晴不定，說出的話也十分殘酷，隱含著威脅。
“…你是醫生，人體和醫藥領域對於你來說最為擅長，難道你就想不出別的法子來解決我的問題？”
對於華妤，宮旭堯無法不心存忌憚，即使他也不想看著華妤忍受磨難。
但有時心軟的代價往往十分慘重，他沒少在類似的事情上吃虧…想到這裡，宮旭堯便沒有溫度的瞥了面前的醫生一眼。
醫生豆大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少爺，這…”
醫生聯想到北城那間別墅裡，因為沒照顧好華小姐被他們少爺修理的下場極慘的女傭，忍不住艱難的嚥了口吐沫。
斟酌片刻，心想說如果實在不行，就嘗試減少麻醉劑的用量…但想要調配出合適且不傷人體的比例，實在是一項耗費時間的工程，而且藥效還不一定十分管用…
結果還沒來得及將顧慮提出來，靠在床頭的華妤便冷冷的開口：“…不就是麻醉劑嗎？他想給我用那就用，橫豎爛命一條，也未必就死得了…”
華妤蔫蔫的樣子，沒有一點精氣神，看起來像是早就放棄抵抗，才會自暴自棄說出這樣一番話。
聽聞“死”這個字，宮旭堯才仿若驚弓之鳥，沒有方才那麼冷靜淡定了，起身快步走到華妤跟前，握住她正輸液的手，安慰著說：“…小妤，沒人想讓你死，我怎麼可能讓你死？我不過就是希望你可以乖一點。”
她乖一點，忍下這一時的苦，之後等著他們的就會是往後無數沒有憂愁的日子，屆時他會用餘生加倍的補償曾經對華妤的虧欠…
宮旭堯想著，望向華妤的眼裡竟湧現出一絲深情，令人難以辨別真假。
華妤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輕笑了一聲：“宮旭堯…你看看我…”
她微微偏著頭，指著自己，笑起來的樣子彷彿提線木偶沒有溫度：“…我現在已經這副鬼樣子，你還想讓我怎麼乖？”
“還不如死了吧，只有一死人才會最順從聽話，也符合你宮少的心意…”她狀若無畏的說。
宮旭堯卻瞪大了眼睛，呼吸猛然一緊。
同樣的話，如果從其他女人口中說出來，可能就是在作在鬧，在玩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幼稚把戲。
但宮旭堯卻清楚華妤不是，這個女人遇事果斷、心狠，是真的會說到做到能跟自己玩命兒。
這不顧一切的狠勁兒，有的時候連宮旭堯一個大男人都自愧不如。
宮旭堯襯衫下的脊背逐漸冒出冷汗，他是真的想起了昨夜裡，華妤自殺時嘴裡汩汩冒出血液的畫面，那樣彷彿世界崩塌一般的滋味兒他真的這輩子也不想再體會一次…
醫生也在這時適時的插了一嘴：“如果再繼續對華小姐使用麻醉，會影響到她身體的各項機能，的確有可能讓她再次面臨生命危險…”
醫生最後判定性的發言，無異於是眼下死亡氛圍的絕對凝固劑。
宮旭堯呼吸一屏，隨後才像是猛然恢復了清醒似的，將華妤一把拽入懷裡，狠狠的抱住。
“…對不起，華妤，對不起。”他一邊吻上她的頭髮，一邊懊惱自責。
他真是愚蠢！！方才他到底在想什麼？倘若華妤真的出事，那麼他做了這一切的意義又在哪裡？！
“滾！”華妤凝聲，揮舞著無力的手臂想要將擱在她頭頂的下巴推開，冷硬卻又激動的說道：“…宮旭堯！我不想聽對不起！”
如果對不起有用，這世上還要法律來維持秩序做什麼？
“我想要被對得起！！”華妤呼吸凌亂，最後一句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眾人都忍不住一愣。連日以來跟在兩人身邊照顧，大家都很少能看到華妤如此情緒激動的一面。
就連宮旭堯也被吼住了。
“…滾。”華妤又是咬牙隱忍的說了一句，這個字顯然已經沒了之前的氣勢，手上的輸液被扯的一塌糊塗，她的胸口也起伏不定，很快就在宮旭堯的懷中脫力灘軟了下去。
昨夜的事情給宮旭堯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他一瞬雙眼欲裂肝膽俱震：“華妤！”
華妤現在還持續著低燒，情緒激動虛耗體力，之後會呈現頹靡狀態是難免的事。
她卻被他這一嗓子吼的頭疼，眉心不耐皺起，任由自己的身體無力的滑向床面：“…麻醉劑要打就趕緊打，不打就都出去…別打擾我休息…”
宮旭堯見她沒有大礙，這才猛鬆一口氣，叫醫生把她的輸液針重新整理好後，便將擠了一屋子的人都趕了出去。
他也再沒提起過麻醉劑的事情。
沒有旁人打擾，華妤很快淺眠，呼籲變的綿長而均勻，面色也健康許多，顯然已經不似昨天那麼不堪一擊。
宮旭堯守在她身邊，擔心她的病情會反覆，為了能時刻照顧她，便一整夜都沒有閤眼。
實際上失眠已經成為了他近段時間的常態，除非徹底擺脫危險，否則他根本無法入眠。
腦子只要空閒下來，他就會忍不住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陰謀算計。
而現在，他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華妤身上，第一次覺得自己終於獲得了久違的安寧，也難得會如此輕鬆，即時華妤現在仍還沒有接受他…
“跟我走吧，小妤…”他的目光魔症似的在她平靜的睡顏上流連，“我的世界幾乎沒有光了，我現在也只剩下你了…我願意跟你贖罪，別再讓我失望了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夜裡窗外肆虐的寒風，還有滿室的寂靜。
……
一行車隊在公路上飛速駛過，速度快的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殘影。
宮旭堯聰明，一路停留的地方都是一些比較偏僻的小城市，等到楚鳳卿率領車隊趕到北城宮旭堯名下的別墅時，已經是次日午時。
別墅裡也早已人去樓空。
楚鳳卿站在覆滿積雪的庭院裡，因為北城這幾日一直下雪，整個院子都被雪覆蓋甚至連活人存在過的痕跡都一併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