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將北疆計程車兵精神面貌,以及北疆百姓的生活習慣,生活境況一一寫在後面的書裡,目的是為了讓京中安逸富貴的人們明白,在我們看不見的舒適生活之後,還有很多很多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宋鸞看著明帝,一字一句的講解著她書裡的內容。
這些明帝都不知道,他除了第一期之外,後面的根本就沒有看過內容,就算是第一期也不過是在知曉了作者是宋鸞之後才看的。
當時他覺得這書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能夠吸引到眾多人喜歡的原因不過是這書的寫法新穎,是之前從未見過的紀事方法,因此第二日也就遮蔽很多大臣的勸諫,同意了莫重行的請求。
只是在莫重行離開之後,到來的太傅給他看了前一期的內容。
上面所書竟然全都是宋鸞同情罪奴的說法,於是乎此書乃煽動人心的說法就此成立。
這會兒宋鸞還沒有說到罪奴之事,明帝便沒有開口打擾,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繼續。
可是宋鸞卻好像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說完以後只是問了明帝一句。
“所以陛下到底是因為這些內容中的哪一部分才不允許我繼續發行下去?”
她的眼裡好像有光,可以透過明帝的眼睛,將他的全部扒光殆盡,讓他好像一個不著寸縷的嬰兒一樣,任由她探究的眼神看個究竟。
沒有等到明帝開口,宋鸞已然繼續:“陛下是因為罪奴那一期,才不允許我的《北疆紀事》繼續下去的,對嗎?”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不卑不吭,坦坦蕩蕩毫無半點怯弱感。
明帝眼中泛出一縷冰冷,勾唇睥睨的看著宋鸞:“你既猜的出來,那想必對於你自己的行為,也是十分有數的,自然也能夠理解,朕不允許你的《北疆紀事》繼續發行,這是很正確的!”
“臣婦並不覺得陛下的做法有任何一點正確!”宋鸞一臉的坦蕩。
明帝眼裡一閃而過一抹殺戮,心中生出對宋鸞狠狠的不滿,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巧言善辯,說,這些話語到底是誰教你的!”
這幾日他特意打探了不少關於宋鸞的傳言,這個女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清楚,在宋府的時候時常被姨娘教唆挑撥,沒有什麼心機還愛使小性子,老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所以《北疆紀事》並非她親手所寫的想法,明帝也是有過的。
因此他覺得宋鸞此時所說的全部話語,其實都並非她自己所說,而是他人所教。
哪怕這個女人跪在他的面前他就能看出她的與眾不同,但對莫重行的忌憚讓他更願意相信宋鸞的背後另有其人!
“這樣的話語何須別人教?”宋鸞淡然的開口:“還是說在陛下的眼裡,臣婦就是那種肚裡沒有半點文墨的草包?”
她一下子就說中了明帝的真實想法,這讓明帝有點點的尷尬。
“看來在將軍的眼裡,我家將軍當真已經坐大到必須要死命防備的地步了啊!”宋鸞輕輕的嘆了口氣,滿心都是替莫重行感到心疼。
明帝微微蹙眉:“放肆!”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但落到宋鸞的耳朵裡,卻是心虛的遮掩。
勾唇緩緩一笑,渾身的戒備和緊張都被她卸掉了。
她抬頭靜靜的看著明帝,那個高高在上,心思難測的明國君王,那個坐擁天下,卻一直都在忌憚和猜測別人的君王,在這一刻在宋鸞的心裡,不過只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財主而已。
說到底,他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可憐人!
“臣婦不知道為何在陛下的眼裡,我家將軍成為了那種會生出謀逆心思的人,可臣婦想要讓陛下深思一下我家將軍這些年的全部所作所為,他的那一個行為,彰顯出了他謀逆的野心?”
宋鸞聲音輕柔,但氣勢十足,聲情並茂,叫人很容易就生出了共情,開始順著她的話語去思考。
想了許久,明帝只能在心裡說一句那是莫重行的偽裝太好了。
“幫邊關罪奴的家屬說話,這並不是因為臣服同情那些罪奴,臣婦同情的物件一直就只有那些罪奴的家人、親屬,他們有的是一輩子兢兢業業做事的老人,有的是剛剛嫁為人婦的少女,甚至還有的不過是剛剛出世的孩子,他們從未有過犯罪的動機和行為,卻還是被一人的犯罪所波及!”
“這是國家律法......”
“一人犯罪全家遭殃,甚至是全族遭殃的律法,宋鸞很想要問一句究竟是誰創立的?”簡直太不近人情了!
“自然是先祖創立的!”明帝淡淡的回應。
他從來就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同。
那些無辜受苦的人要怪也只能怪他們那犯了罪的親人,並不值得任何同情。
“先祖的睿智宋鸞不敢妄自評判和揣度,也不敢讓陛下對此作出任何對律法的修改,可宋鸞還是想要跟陛下說一句,稚子無辜,婦孺無故,老人無辜,那些並沒有犯過錯,卻因為家人朋友犯錯而被連累的無辜人,是真的很可憐,宋鸞不能為他們做任何的事情,只能謝謝文章,心疼他們一二,倘若這樣的行為陛下覺得是在收買他們的人心,宋鸞無話可說!”
說著,宋鸞的眼裡露出了一抹帶著些許嘲諷的微笑。
她就這樣看著明帝,看了許久,最後緩緩的問了一句:“只是陛下覺得,我收買這些人的人心會有什麼作用?”
“嗯?”明帝陷入了思考。
“這些人常年忍受著朝廷安排給他們的重務,身體多半虛弱,沒有任何武力基礎,也也沒有任何的知識文化,上馬他們不能提槍殺敵,下馬他們不能書寫悖論,我籠絡收買這些人是為了給將軍拖後腿嗎?”
“咳咳咳......”明帝差點笑了出來,宋鸞的說法實在是太正確了。
心裡也有一些懊惱,自己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竟然白白曲解了宋鸞的意思,誤會了她。
只是啊,作為一個女人,沒事寫出這樣的東西,她到底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