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嚥了口唾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剛剛還抱著吃瓜的心情,沒想到忽然她自己就變成了被吃的本瓜,頓時呆愣若木雞僵在了原處。
夏楚瑜顯然不可能是曲柳的入幕之賓,更不會與楚容謹有過那麼一段情,這在場的人當中唯一和他有上那麼一點干係的就是前不久就差和他稱兄道弟的楚晚寧了。
嗯,事情有些超乎穩坐桌邊八風不動的楚三哥的想象,舉到唇邊的酒這一下子就咽不下去了,怎麼這杯子邊感覺有點燙嘴呢。
“這...這麼巧啊,你也是來找曲柳的?”楚晚寧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你說這事情弄得,早說一聲,君子不奪人所愛,要不今晚就讓給你?”
夏楚瑜看著楚晚寧與曲柳坐在一處,曲柳的打扮帶著明顯模仿於他的痕跡,屋子裡的燭光又明顯比平時稍暗了一些,還有什麼是猜不出來的。
面對楚晚寧尷尬的問話,夏楚瑜一言不發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的人,帶著不可抗拒的逼迫的姿態。
楚三哥想要替楚晚寧解圍,但是這怎麼看,他此時才是唯一的局外人,張了張嘴又合上,他隱隱感覺若是此時自己出聲,這夏楚瑜恐怕會更生氣。
嘖,真不知道阿寧從哪裡相中的這麼個人,平白出現在京都,連暗嘍都難以查探出身世來歷,再瞧這周身氣勢,怎麼可能是一般人,真不知道該誇小妹好眼力,還是頭疼太難搞。
楚晚寧慫慫的縮了縮脖子,雖說她可以憑良心起誓,真的沒有存什麼其他心思,但是曲柳人還在這裡,她解釋夏楚瑜怎麼可能聽得進去。
“楚晚寧,嗯?”夏楚瑜臉黑的不行,他靠近一分,楚晚寧便往後仰一分,“我還道你為何忽然改了性子,說不糾纏就不糾纏,這就是答案?”
楚晚寧不會武也不會舞,實在支撐不住,一個沒坐住便要向後倒去,夏楚瑜一驚便要伸手去撈,但是到底沒有坐在一旁的曲柳手快,把楚晚寧接在了自己懷裡。
夏楚瑜臉色更黑了幾分,直起了身子,這才正視這個據說自己有幾分相像的男子,在這搖花樓裡,哪個沒點脂粉氣,就這樣的人憑什麼敢說同自己有些相似。
“我猜這位,便是夏公子吧?”曲柳慢慢把楚晚寧扶好,見她坐穩了才鬆開了攬著的手。
楚晚寧卻覺得這凳子上跟紮了針一樣,讓她坐不大安穩。
“你知道就好,沒你的事情了,是不是也該退下去回自己地方了。”夏楚瑜臉色甚是陰沉,隨風跟他說楚晚寧來搖花樓尋歡他猶自不信,但是眼見為實,甚至還費勁心思打造出來一個他的替身!
夏楚瑜感覺到自己被深深的折辱,一個風塵男子同自己相提並論,楚晚寧是瞎了眼睛來找這種人尋自己的影子麼!
之前他還當,還當楚晚寧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想著來日方長慢慢開解,此時見她還知道上花樓尋樂子,剛剛和這曲什麼柳在一處相依相偎打情罵俏的模樣,自己之前的心思彷彿都餵了狗一般。
“夏公子這是說哪裡話,我是郡主花錢買下的,自然應當是陪在這裡,這裡便是曲柳的當去之處啊,”曲柳唇邊還是噙著那抹淡淡的笑,面對著夏楚瑜的逼迫卻半分不見怯意,仍然是剛剛那一副溫和的模樣。
曲柳他不接招!揣著明白當糊塗,反正就是不肯讓,讓夏楚瑜感覺自己一拳頭搭在了棉花裡,找不到地方使力氣。
夏楚瑜嗤笑一聲,不無諷刺的道,“真是好樣的,沒想到這花街柳巷的還能出來這麼一個有膽色的人,倒是我小瞧了你,那這裡多餘的是不請自來的我了不成?”
“豈敢,”曲柳不置可否的輕輕一偏頭,“夏公子雖是不請而來之客,但是既然郡主不介意,曲柳這裡也不是容不下人的地方,長宵慢慢,不妨坐下來一併吃杯水酒。”
雖然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楚晚寧怎麼看怎麼覺得眼前這一幕像極了正宮夫人和新寵小妾之間的交鋒呢。
嘖,剛剛可一點都沒看出來這曲柳還能這麼厲害,語氣還是那麼溫溫柔柔的四兩撥千斤,對上夏楚瑜竟然也一點虧都沒吃。
“好一個不請自來,好一個容人之量!”夏楚瑜瞥了一眼半晌沒吱聲的楚晚寧,言辭之間已經相當不客氣了,“我怕曲相公能容者太多,擠不下我這一個了。”
“夏公子有何話不能平心靜氣的說,曲某一介微末身,浮世漂流的可憐人罷了,何苦與我置氣呢,”曲柳微微搖了搖頭,也不見惱,倒是似乎有些無奈的感覺,“郡主今日尋我也不過是好奇更多一些罷了。”
“既然是好奇,那曲相公還是好好為她解惑吧,”夏楚瑜冷冷看著坐在一處的兩個人,宛如一對璧人,“夏某可與二位不同,沒有這份好雅興。”
夏楚瑜闔了闔眼,把心裡的怒氣壓制下去,被人同一個風塵男子擺在一起作比較,充替身已經夠掉價了,此時竟然還在這裡爭辯不休,自己這是還嫌被人踩的不夠麼!
“祝二位良宵好景,千萬莫辜負。”夏楚瑜最後這一句是含著笑說的,楚晚寧卻覺得比他生氣的時候還要更加瘮人。
“誒,不是,夏楚瑜你聽我解釋一下行不行。”楚晚寧感覺有些焦頭爛額,使勁揉了一把臉,“我發誓我沒把任何人當成你,也絕對沒有要踩低你,折辱你的意思。”
話才出口,楚晚寧忽然又覺得這樣的說法似乎有些傷到一邊曲柳,剛剛那句微末身,讓她聽著感覺心裡分外難受,有些許心疼,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沒有覺得曲柳的身份有哪裡不上臺面的地方。”
曲柳驚異的抬頭看向楚晚寧,歡場之中皆是尋歡作樂,逢場作戲者,他第一次聽見有人會為風塵眾人說話,何況那人還是慣有以倚勢欺人,驕橫跋扈名聲在外的楚王郡主。
楚晚寧開口,夏楚瑜暫時住了腳,還想聽她如何解釋一番,卻沒想到兩句話沒說話,又改向曲柳說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拂袖再無停頓的徑直往外走。
楚晚寧頗有些懊惱的嘆了口氣,這剛剛緩和上來的關係,就這麼一下,就像剛費盡力氣粘合好的鏡子,啪的一下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