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圍觀的姨太太們見十八姨太落了下風,有的繼續隔岸觀火,有幾位耐不住性子,也三言兩語地架橋撥起火起來。
一時話趕話又帶出元宵節之事和清明紙錢之事,說什麼,“十八姨太人貪,死了的老子娘也貪,連上墳掃祭的紙錢都比別人多一麻袋,昧下我們的錢糧,也不怕讓平空一個長眼的焦雷給劈了!”
眾人三言兩語,愈說愈恨,直怨十八姨太掌控著她們的分例,有個針大的權利卻故意挫磨她們。
一時論起舊事,沒幾個人沒在十八姨太手裡吃過明暗虧的,故一時眾人都恨不得上去撕掉十八姨太的肉分食了。
丫鬟婆子亦跟著鬧成一團。
後來又說起什麼甜鹹粽子分的不均,故意給籍貫揚州的十五姨太送豆沙粽蜜棗粽,就是沒有一個鹹肉蛋黃粽,別說排骨板栗了!
碧桃見狀,想著受真園的氣也就罷了,自己自是不敢怒也不敢言。但小姨太太都是一樣的人,細論起來,別的姨太太還比自己的主子矮上一截,自己的主子分明是半個當家人,自己也是個管事大丫頭,安有被人隨意指摘謾罵揉搓之理?
一見眾小姨太太組團發難,碧桃便口不擇言沒了忌諱,又聽人說起粽子一事,便高聲嚷道,“怪道說揚州瘦馬,原來就是這樣嬌貴的多!!”
十五姨太聞言立即氣白了臉,她飛奔了兩步,卯足了勁兒,上去就給了梗著脖兒的碧桃一個大耳刮子!
碧桃自覺失了臉,頂著半臉紅指印子瘋了似的去撞十五姨太的肚子。
十五姨太扳著碧桃的腦袋,九姨太幫著十五姨太上去亂薅碧桃的頭髮。
十八姨太見狀忙上去拽九姨太的胳膊,卻反被九姨太反手一推摔倒在地上。
眾人也有打的也有攔的,有打著裝攔的,有表面攔著實際打的,也有隔岸觀火的,也有暗自稱快的。
一時整個飯廳熱鬧如戲場。
最終還是十八姨太與碧桃寡不敵眾,最後被揉搓成個爛麵糰,互相攙著,趿拉著鞋攏著頭髮,一瘸一拐地去了。
這一頓武戲眾小姨太太可大出了口氣,人人湊了體己叫了廣和樓的硬菜大吃了一頓,痛快過了個五月節。
老頭子在前不聞不問,任爾吹什麼東西南北風,他自巍然不動。
一個首富之家為了個芝麻粽子也能鬧成一團,要說不是借題發揮,說出去當街的狗都不信。
要說霍家治下最嚴方屬十三,老大老二雖不著調,治下卻自有一套。而老頭子雷霆手段如何卻治不了幾個小姨太?
其中或亦有多少緣故。
卻說十三回了園子,小候恭敬開了門,見十三走的遠的看不見了,才和老馬興沖沖道,“剛才西園子的熱鬧聽的可真真兒的!怕錯過這巧宗兒,我這幾天早就換班等著!……”
老馬一拍他湊過來的腦袋,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是個小猴精!快悄悄地好多著呢!”
小候聳聳肩,不在乎地道,“還有更奇的呢,”他湊近老馬,悄聲道,“聽說市長千金痴傻了,有說中邪的有說神經的,嗨!說什麼的都有......聽說大夫找的比趕考應試的人還多,一見症狀都嚇的跑的慌不擇路!那白小姐把藥吃了一籮筐,比餵牛馬的草料還多,可進到肚裡,人參白芍都跟草根子一個效果!”
及至連珠炮地說了一通,小候又指著西園子的方向道,“這十八姨太成日家喬張做致,胡亂巴結,現在不也是白巴結了!一個姨太太,只這般一味地裝腔作勢,只好去哄那鄉巴佬!”
老馬見小候愈說愈烈,生怕他一吐嚕嘴再說出什麼不像話的東西來,趕緊制止了他,又勸告說,“今日節下,三爺不定什麼時候又出來,你可小心!”
小候聽了方乍乍舌住了口。
卻說端午過後天愈來愈熱,一日晚上納涼之時,十三接了個電話便命張媽去交待大廚房做兩匣子拿手點心。
待張媽把點心呈上來時小妖女早已入睡,十三開啟盒蓋瞧了一眼就換了衣服拎著點心出去了。
此時已過子時,十三直接叫了司機,說是老頭子有令,司機不敢違拗,只好按章程去掛內線到上房的門房請人傳話。
卻見此時十三拿了桌上的鑰匙自去發動了車子。司機忙忙趕過去,十三早一個油門一溜煙地開車走了。
司機無法又不敢半夜去打擾老頭子休息,只得去找管家稟明情況。
卻說十三駕車出了門,便一徑去了距雲城最近的一個港口。
雲城臨山近水,地理位置十分有優勢,此港口就在距雲城二百多里的一個下縣處。雲城的海外貿易,客商往來的船隻一般都在此港泊停。
十三駕車來至港口,就見一行輪船泊於海岸,港口上的候船室亮著燈,岸口熙熙攘攘,亦很是熱鬧。
看來夜半出行的人倒是不少。
十三停好車子,便下了車,望了望人群船隻,便用手擋著風劃了火,點燃了一支菸。
煙火一明一暗,襯的他俊逸的面龐神秘又魅惑,如暗夜妖孽一般。
海風十分的冷硬,夾著淡淡鹹腥的味道撲面而來,須臾間,十三便丟了菸頭。他緊了一緊被海風揚起的風衣,從車裡取出點心匣子,便朝著不遠處的一艘待啟程的輪船走去。
他逆著風,任海風吹起他額前的碎髮,一雙染墨的桃花眼比夜色還要幽深,如漩渦似的十分迷人心魄。
此時這墨色的漩渦環顧輪船的甲板,便定在了人群中的一個穿著一身藍白格子西裝的青年男子身上。
那男子明顯也看到了他,趕緊興奮地向他揮手,“三哥!這裡!”
白擇乍見了十三,趕忙“蹬蹬蹬”地踢著白皮鞋下了船,及至跑到十三面前,他已捂著胸口氣喘吁吁,“三,三哥!你來了!”
他摘了近視鏡兒忙忙地擦了擦又戴上,爾後對十三愉快地一樂,“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這大半夜的,真不知道我父親是怎麼想的?.....卸個任而已,還弄的跟逃命似的......”
他一面發著孩子氣的牢騷一面請十三在岸上臨時支起的一個大傘棚下去坐,又說,“我父親母親都在船艙,還有我姐,三哥你要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