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進賈府 走親戚萬沒有從他們角門進的理……
黛玉送去的拜帖當天便得到了回帖, 言說老太太對外孫女十分想念,一刻也忍不得,恨不得立時便能見著, 但念著黛玉一路舟車勞頓,便先休整幾日,待三日後再見。
賈敏遠嫁姑蘇, 時不時地想起京中孃家, 常常在處理完家事後, 摟在黛玉在懷中, 和黛玉唸叨著若幹事,黛玉對於母親描述中的賈家,神往已久。
賈府來送回帖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只見這婆子打扮地很是體面,說話亦是客客氣氣,瞧著便很是體面, 只一點,與黛玉說起她賈敏之時,雖也陪著掉了兩滴淚, 瞧著卻也沒甚真情實感。
黛玉若有所思地接過帖子, 令人拿了幾個精緻小巧的金餜子, 賞給周瑞家的, 便客客氣氣地將她送了出去。
已經搬入林府的胤祺,等到周瑞家的離開後, 從屏風後走出來。
“阿哥,這嬤嬤我瞧著並不真心。”黛玉心思靈巧,很輕易便瞧出了周瑞家的尊敬表象下的那絲不喜。
“這又如何。”胤祺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好似要將看不見的不虞揮散:“他們喜或不喜,真心或假意,都對妹妹沒甚影響,妹妹是林家女兒,去他們家不過是走個親戚,何必為了他們傷神。”
胤祺在榮國府也住了幾日,冷眼旁觀著卻也能看出一二,擔憂著黛玉過幾日在榮國府裡吃虧,胤祺回想著,將榮國府情形與黛玉分細細說來:“都說白雲蒼狗,如今寧榮二府卻和賈夫人出嫁時候截然不同了。”
黛玉坐直了身子,仔細地聽著,這卻是賈敏沒和她說過的事情。
“史老太君早已含飴弄孫,榮國府的一應事宜,卻全部交給了孫兒賈璉的媳婦打理,王夫人只吃齋唸佛,並不大理事。”
榮國府中的人員關系,黛玉是盡知的。按著胤祺所言,此時的榮國府管家之人卻是長房賈赦的兒媳婦王熙鳳,按著輩分,她應該喚一聲二嫂子的,這嫂子卻又是二舅母王夫人的孃家侄女,個中種種,雖不明言,卻是微妙。
黛玉心思通透,胤祺這寥寥幾言,她瞬間便有了決斷,讓雪雁將擬好的禮單拿來,斟酌著將擬好的禮單增減一番。
三日後,晨光微熹,京城林府便動了起來。
這三日裡,林家大大小小事情終於理順,林如海也去了翰林院報道,與同僚廝見一番,唯一不同的是,林如海無需如其他人般,日日去翰林院當值,只要在家中好生教導五阿哥。
外頭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也到了約定去榮國府的日子。
林如海與賈敏感情甚篤,更何況還有黛玉在,對於賈家將禮數做的足足的,一大早便領著黛玉,從林家出發,往賈府而去。
此時正是天光乍明之時,晨光刺破雲層,耀眼的光芒四射而出,天高地闊,風朗氣清,正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大街上各色攤販已經將攤子擺出,吃的用的戴的玩的雜耍的,無所不有,更有那等西洋傳來的精巧玩意兒,繁盛不知幾何。
黛玉入京之時已經見識過京中繁華,這一日再看,卻仍看得目不轉睛,較之江南,京中街市更有一份粗獷地熱鬧。
馬車艱難地走過街道,從林府出來,往東走了大半個時辰,街市皆熱鬧非凡,突地,馬車轉過街角,一路上的喧囂瞬間消失,只見兩個巨大的石獅子擺在門口,後面是三間獸頭大門,上書“敕造榮國府”幾個大字,正門旁坐著幾個衣著鮮亮的小廝,懶懶散散地閑磕著牙。此時大門緊閉,兩側的角門開著,小廝僕婦進進出出的1)。
黛玉將沿途掀開的簾子放下,端坐在車上,又成為最知禮懂禮的林家千金。
“父親?”見著林如海示意馬車停下,卻不動彈,黛玉不解地問道。
林如海將黛玉放下的簾子掀開,隔著窗吩咐林仁將他的帖子送過去,隨後才對著黛玉笑道:“玉兒,我們是賈家的正經親戚,林家也是列候之家,為父不才,也是科舉出身,正兒八經的朝廷官員,走親戚萬沒有從他們角門進的理。”
黛玉從小被林如海當男兒養大,不僅特特請了進士為黛玉授課,更是藉著遇見事情,時時刻刻為黛玉說著這些人情文章,唯恐黛玉被人欺辱了去。
從車窗中向外望去,只見那幾個懶懶散散地小廝,見著走過去的林仁,相互踢了幾腳,最後一個臉最嫩的不耐煩站了起來,眼皮都不抬地將拜帖接過,待聽完林仁的自報家門,幾個小廝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跑進去報信的,合力開門的,叫來轎子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兩頂青布軟轎被清俊小廝從角門抬出,知道林如海今日要來,早在門房裡等著的林之孝,接到門子傳話後,連忙跑到馬車前:“姑爺,老太太盼您許久了。”
林如海捋了捋長須,不多與林之孝計較,扶著黛玉坐入轎中,機靈的小廝將馬車趕去馬槽,抬轎的小廝呼喝一聲,齊齊使力,青布轎子一前一後地入了榮國府中。
進了榮國府,順著大甬路沒走多久,便見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鑽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1),這卻是榮國府的正房,榮禧堂了。
黛玉隨著林如海,走入榮禧堂中,大舅舅賈赦和二舅舅賈政已經在屋子裡等著了,甫一照面,兩人幾步走了上來,與林如海廝見之時便紅了眼眶:“妹夫,到底是我家妹妹福薄。”
林如海見著妻舅,想起與賈敏琴瑟和鳴的日子,傷心事又被勾起,亦是流下淚來。
一時幾人相對淚流,很是哭了一遭。
黛玉本便敏感,隨著也嗚嗚咽咽掉下淚來。
這卻將林如海唬地不行,那瘋癲和尚和道人說的話,他且記得深深的,萬不能讓黛玉流淚,林如海忙止住淚,哄勸起黛玉來。
這番動靜,也讓賈赦和賈政注意到這從未見到的外甥女。
“這便是黛玉了,妹夫和妹妹果然養得好。”賈赦贊了一句,又想起已經逝去的妹妹,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了塊玉佩:“舅舅第一次見你,也沒甚麼好東西,這塊玉你要不嫌棄,就拿過去玩玩吧。”
黛玉看向林如海,見他點頭後,雙手接過賈赦的玉佩:“謝大舅舅賜。”
賈政見此,亦找了個把件贈給黛玉。
一時間幾人見禮完,賈赦拍著林如海的肩膀:“妹夫,我們久久未見,我令人擺了席面,待會兒讓丫鬟將外甥女帶去給老太太瞧瞧,咱們今兒不醉不歸。”
林如海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講袖子從賈赦手中抽出:“大舅兄的宴,本不該辭,但我許久沒見過老太太,且讓我先向老太太磕個頭。”
“這是應當。”賈赦還未言語,一旁的賈政已經欣慰說道,他最是尊崇儒道,對於林如海惦記著老太太的行為,頗為滿意,當即便找了個年幼的小廝,令他去後宅通傳一聲,免得沖撞了去。
趁著這功夫,幾人又交談一番,待知道林如海目前是翰林學士後,賈赦不屑地撇了撇嘴,賈政卻更加熱切與林如海交談起來。
沒多久,小廝跑來傳信,可以去老太太的正屋了。
一行人從榮禧堂出來,外面是兩架翠幄青紬車,林如海攜黛玉坐上一架,賈赦和賈政同坐一輛。鞭子揮起,拉車的騾慢慢走著,不知轉過來幾個彎,也不知走過了幾條道,連廊接著連廊,院子圍著院子,走了不知多久,終於到了賈母所住的正屋。
賈母早已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