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決定 他不負眾望地給了太子當頭一擊……
此時雖未寒冬, 但乾清宮的火地早已燒起,東暖閣裡春意融融,熱氣從地下緩緩逸出。太子只覺著簡直被這熱氣逼得喘不上氣來, 他死死地盯著胤祺,眼中已經冒出了兇光。
一直不聲不響地胤祉,猝不及防地給了他那麼大的驚喜, 這讓太子對於他的計劃開始懷疑起來, 看著老實忠厚的胤祺, 是不是也要鬧出什麼事來。
事實證明, 所謂的老實忠厚,只不過是太子對胤祺的誤解太深。
他不負眾望地給了太子當頭一擊。
只不過,與太子想象的方向截然相反。
“皇阿瑪, ”胤祺在滿屋子人的注視中, 繼續說著,此時不僅太子,就連大阿哥以及三阿哥, 都緊張的看著胤祺,大阿哥粗重地呼吸聲,就連離他有段距離的常寧都聽見了, 他撇了撇嘴, 低下頭不發一言, 天子家事, 何必他枉做小人。
“兒臣欲往理藩院。”胤祺噙著溫和的笑意,慢條斯理說出的這句話, 不亞於在乾清宮裡扔下了一個大炮,直將人驚得目瞪口呆。
“理藩院?”就連康熙都滯了一瞬,猶豫地反問。
胤祺理直氣壯地點頭:“皇阿瑪, 兒臣不慣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您就成全兒子,讓兒子去理藩院當差。”
太子臉色烏黑,從擔心胤祺生出野心的焦慮,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的暴躁,他臺子都給胤祺搭好了,他去兵部,是多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想到,這胤祺實在太沒出息了,居然選了這麼個地方。
為何太子如何生氣,這就得從理藩院這個衙門的性質開始說起。
理藩院由來已久,崇德年間便已設這衙門,到了順治元年,將理藩院置於禮部之下,等到康熙登基,又將理藩院從禮部分了出來,理藩院尚書照六部尚書,位於工部尚書之後1)。
若這麼看,理藩院能與六部平級,倒也是個好地方。
奈何理藩院的職責,是治理外部地區,即是負責蒙古、鄂羅斯那些番邦事物,與大清朝的國事是毫不沾邊,胤祺入了理藩院,除了與蒙古人打下交情,也做不了其他。
然而胤祺是寧壽宮太後養大的阿哥,他與蒙古的關系是天然的,去不去理藩院,這份關系都斷不了,他的這個選擇,簡直就是斷了與重臣結交的路。
太子既是嗤之以鼻,又是隱隱安心。
至於大阿哥和三阿哥,則是純粹的喜悅了,他們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間踏實掉了下去。此次胤祺獻藥,居功至偉,若他也相中了兵部或者戶部,皇阿瑪九成會答應,一個衙門去了兩個阿哥,阿哥的身份可就不再值錢,發展起自己人困難到底多了一重。
這幾人臉色明明暗暗的變幻,全都看在了康熙,他意味深長笑著:“你們的心意,我已經盡知。”
說完,便讓幾個阿哥退下,他繼續與重臣議事。
太子斂目行禮,領著幾人退下離開,等剛出了乾清宮大門,大阿哥狠狠對離開的太子背影翻了個白眼,隨即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胤祉:“三弟,也長大了啊。”
胤祉笑著向胤褆行過禮,卻不理他拿腔弄調的話,徑直離開,將胤褆氣得跳腳,抖著手指著胤祉,對胤祺道:“你看他,簡直太猖狂了!”
胤祺不欲牽扯到這幾人的爭執中,隨意敷衍了幾句,便與胤祺告辭,去了前些日子去過的酒樓,赴黛玉的約。
還是那個酒樓,還是那間屋子,就連裡頭擺著的花都是同一種,當然,從品相上看,那花自是今日裡剛從洞子房裡摘出來,插入花瓶的,唯有這樣,才能有此水靈靈的模樣。
但此時屋子裡的人,誰也沒有心思管那花到底新不新鮮。
黛玉已經掌不住,笑倒在椅子上:“你真這麼說了?”
見著黛玉,胤祺繃著的心緒放鬆下來,他勾著腳,散漫地說道:“他們想把我當刀使,也得看我樂不樂意。”
至於這個他們,是太子,還是康熙,就見仁見智了。
黛玉也聽明瞭胤祺的言下之意,想起康熙和太子終究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笑得更加厲害。
胤祺見著黛玉笑靨如花的模樣,被算計的鬱氣可算散了,哼笑著說道:“想算計我,也不看能不能做到。”
黛玉擦著眼角笑出的淚,笑得斷斷續續地:“萬歲爺會如了你心願嗎?”
胤祺這不按常理出牌,確實壞了康熙的打算,但,胤祺本就是順帶的人,今日裡康熙本就是為了大阿哥解難,將大阿哥冒犯裕親王的事情壓下。
至於太子提出的讓胤祉和胤祺入朝,康熙也只不過是順勢而為。
“如何不會,”胤祺笑得冷淡,這麼多年下來,對於這個父親,他再瞭解不過,在父親之前,康熙首先是一個帝王:“他們一直都說我是蒙古的阿哥,有誰比我更適合理藩院的。”
此時大清國力日盛,對蒙古的依賴也漸漸輕了,與早些年蒙金普遍聯姻不同,康熙後宮蒙古女子愈發少了,高位妃嬪裡甚至無一蒙古之人。
慢慢收攏了權勢的康熙,並不擔心胤祺藉著入理藩院的機會,與蒙古人親近,再親近又能如何,一切都得看他這君父的意思。
更何況,康熙在大阿哥之後,選中的人,是三阿哥胤祉。
“如此,”黛玉見胤祺這冷淡模樣,手從亮藍色繡翠鳥錦袍中伸出,透亮的藍襯得手指更加白皙,她將桌上放著的酒盞拿起,笑意盈盈地說道:“便祝五阿哥早日得償所願。”
被黛玉這般一敬酒,胤祺想著那些亂糟糟事情的心又靜了下來,他同樣拿起酒盞,與黛玉同飲。
琥珀色的酒液在青釉梅花杯中舒展,在日頭的映照下,只覺流光溢彩,這酒盞並不大,胤祺將裡頭的酒一飲而盡,溫熱的黃酒順著滑下,將胸口焐得暖融融的,好似胤祺心裡的冰都化掉,他含笑望著黛玉。
黛玉同樣舉起酒盞,卻不如胤祺豪爽,她輕輕啜飲了一口,便將那酒放下,捂著胸口說道:“這酒甜甜熱熱的,可惜我喝不了太多。”
胤祺卻也笑著:“今日裡喝這一口都是破例了,再喝下去仔細晚上胸口疼,這兒新得了個江南的廚子,那一碗湯面做得格外好,讓他做了試試可行?”
黛玉心知胤祺是怕她自苦,便順著他的話應了,胤祺忙開啟門,與守在門外的小廝吩咐。
趁著這開門的功夫,隔壁屋子的彈唱之聲傳來,隱隱地,黛玉還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