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和歡呼聲響起來的時候,封漫雲在看著自己的手。狗龍的鱗片每片都很鋒利,在激烈的角力中將他的手心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
先前的那一刀,運氣成分實在太重,力氣小了,狗龍便會落在圍欄裡,繼續對封漫雲發起進攻,力氣大了,狗龍飛出圍欄則又是另一番光景。冷漠少年的一刀上挑,恰似將轉動的硬幣豎放在桌面上的那股微風。而之後果斷地爬上圍欄,用一人一獸的重量使尖利的圍欄刺破狗龍柔軟的肚皮,更是一記神來之筆了。
旁觀者清,封漫雲本人此刻只想坐下來好好休息,一番戰鬥已經榨乾了他的每一分體力。他的雙腿軟軟地彎曲下來,一屁股靠坐在圍欄邊上。
狗龍的屍體碰到圍欄的橫擋便不再下落,滴滴答答的血和漿液順著木樁流到封漫雲的肩頭,他艱難的抬起頭,看見懸於半空的暴睜著雙眼的野獸屍體。
他覺得那根木樁好像也刺進了自己的肚子裡一樣,他的肚子開始刀絞一般的疼痛。
他開始嘔吐。
“沒出息。”哈依小聲地嘲笑著。
封塵反言譏笑道:“你上去的話,估計這會褲子已經溼透了吧。”他想著,這個擂臺上虛弱的少年,說不定真的能達成自己做獵人的夢想。
但是無論如何,此時的封塵已經以對手的身份開始正視封漫雲,狗龍被他第一個擊殺了,這就意味著封塵一定要比他做得更好,才能博得主考官的青睞。
哈德叔叔早已登上高臺,攙起無力行走的封漫雲,急急地離開選拔現場進行包紮。封漫雲的傷並不重,只有身上的幾條爪痕,撞在欄杆上的幾處淤傷和頭上的擦傷,哈德讓一位工會獵人代為主持,親自帶走了封漫雲,畢竟刀法是他教出來的,與狗龍戰鬥到這種地步,說到底他也有幾分責任。
“我來!”
“下一場是我!”
“我要上場!”
隨著封漫雲的下場,在場的二十多個孩子紛紛湊到主持獵人身邊,搶著要上場選拔。封漫雲的戰鬥不止給了他們鼓舞,還給了他們勝利的信心:那個身體羸弱的小地主都能贏,我為什麼不能?許多孩子有選擇地忘記了,第一場封大牛是怎樣屁滾尿流地從臺上跑下來的。
孩子們被一個一個地送進場內,卻一個個地黑著臉出來。他們並沒有封漫雲的運氣和堅持,也沒有封大牛的力氣和自信。許多人被狗龍追著滿場亂跑,也有孩子在受到狗龍第一輪攻擊時就委屈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也有一些機靈的孩子,從封漫雲的做法中得到啟發,爬到圍欄上,在木樁的頂端呆了十分鐘,勉強地撐過了考核時間,不過能否選中則是大家都心中有數了。
端坐在看臺上的莫林主考官似乎已經在閉目養神了,大概是這些孩子的表現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睛。
“塵小子,你怎麼還不上場?”哈依有些急了,上一個孩子在被狗龍的唾液濺了一臉後也顫抖著喊出了救命,被負責安全的獵人一手扔出了高臺。這已經是倒數第六個人了,還在候選區的除了他們三人組,就只剩下幾個猶豫不決的孩子了。
“這些人上臺都只會四處亂跑,根本試不出狗龍的實力,我想再看一場,一場就好,只要有人能和它再次真正地打一架。”封塵心中也有些著急,但是作為一個獵戶,沉著冷靜是必要的條件。
“我可以幫你試探。”沉默的盧修突然說。
封塵一愣,然後咧嘴笑了起來,“別鬧了,只有報名的才能上去參選。”
“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盧修反問道。
“你們倆都是報了名才進來的?”封塵不信地問。
“沒有沒有,”哈依連連擺手,“他自己報了名,我是從側面偷偷溜進來的。”
這下封塵不得不當真了,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大馬,“你真要跟那玩意打?”
“我不確定,但是我覺得,我能打贏那隻怪物。”他意味深長地望著臺上不斷跳躍,試圖跳出擂臺的狗龍。上一場負責保護的獵人只是救走了選手,並沒有殺掉怪物。“放心吧,我會認輸的,我不想當獵人,就想跟他打一架而已。”盧修罕見地笑了笑,沒有任何勉強。
“那這些東西你先拿著吧。”封塵把圓盾和小刀遞給他,“防住嘴巴,捅肚子,應該就能行。”他把自己觀戰的結論簡要地告訴夥伴。
“不,我不想用武器。”盧修的眼神中戰意漸漸浮起。
不待二人再說什麼,他已經走到了主持獵人的面前。
“開啟門,我要上去。”
工會獵人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並沒有多說些什麼,手持木刀尚能搏殺狗龍的少年先例在前,空手上場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不要是另一個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的孩子就好,他這樣想著,開啟了擂臺的門。
開門的響動被狗龍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它停下不斷衝著柵欄跳躍的身體,回過頭來看著剛剛進場的陌生生物。
從近處看,狗龍比在臺下時顯得要高些,面目也更加猙獰一些。憑著一股不知從何而出的戰意搶上臺來的盧修開始有些後悔,他並沒有想好自己怎麼才能赤手空拳地在這個渾身都可以作為武器的怪物面前堅持十分鐘,更別提戰勝它或是給塵小子尋找它的弱點了。
大個子的心臟跳得很快,但是他並不害怕,儘管自己根本無計可施,他還是決定衝上去碰碰運氣。他覺得自己胸中有一團火焰,只有一次實打實的戰鬥才能將其平復下來。
兩個身體在看臺中心碰撞在一起。
沒有武器的盧修將左臂橫在身前,擋住了怪物朝著心口的一撲。狗龍的前爪試圖抓住這條胳膊,但卻被眼疾手快的盧修用另一隻手搶先揪住了頭,向側面扯去,不讓它有機會咬到自己。戰鬥中大個子並沒有忘記封塵的提醒,相對於爪子而言,那隻血盆大口才是需要忌憚的物件。
不待狗龍掙脫開,盧修一手擎著它的雙爪,一手抓著它的頭,稍一抬高,向地上砸去,狗龍彎曲的背脊狠狠地磕在臺面上,厚木板拼成的檯面發出沉悶的響聲,狗龍也發出了痛苦的吼聲。
“嗚噢”它不待盧修抬手再砸,爪子便鬆開盧修的左臂,尾巴帶動身體使勁一晃,便從盧修手中掙脫開去,急急地跑遠兩步,在它認為的安全範圍外停了下來。
怪獸的爪子在臨掙脫前帶下了一大塊布料,盧修的粗布衣服此時已經是支離破碎了。他把粗布的衣服脫下來,卻發現自己的左臂已經被撓得鮮血淋漓了
傷口很疼,卻讓他的戰意更加強烈,他瞟了一眼不遠處警惕地縮著身體的狗龍。
“我可以贏的。”大馬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