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蘇小帥率兩千康國騎兵,八百安國騎馬步兵,二百突厥輕騎,來至安息城下。
安息城安然無恙。四千突厥騎兵剛到城下兩天,本來正在砍伐樹木,大肆施工。斥候探知了安息城援兵到來,他們已經停止了攻城器具的製造,嚴陣以待。
真珠葉護非常地煩惱。他率兵前來,本意是嚇唬嚇唬安國,能嚇唬投降了最好。要是安國無備,一舉攻下來,也很不錯。
然而兵臨城下,城上立刻出現了三千守軍,箭如雨下。
突厥人作為遊牧民族,本來就不擅攻城。如今全員騎兵,輕裝而來,靠騎兵攻下城牆高達七尺的堅固大城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原來西突厥征服安國,靠的是大軍圍城,佔領周邊的農田。你城裡三萬多人,總要吃飯。就算存糧能堅持一段時間,外無救兵,城內統帥權衡之下,總會不得已投降。
真珠葉護打算故技重施,然而驚訝地發現,城外堅壁清野,三萬農民竟然全部撤進城去了。一粒糧食,一頭羊也沒留給自己。
自己的軍隊來得並不慢,他們是怎麼事先得到訊息,做好準備的呢?
現在秋收已過,城裡的存糧幾乎夠吃一年。城內原來的居民加上農民,六萬人裡可以抽出足夠的青壯守城。無論是硬攻,還是圍困,都不會有效果。
自己一個月打不下來安國,就得回去。這四千士兵是西突厥最後的預備隊,在前方戰事如此吃緊的情況下硬抽出來的,援兵是不可能有的。
更可怕的問題是,帶的糧食僅夠五天吃的,這邊堅壁清野,隊伍得不到就地補給,根本不可能打一個月。
最後沮喪的真珠葉護作出決定,打造攻城器械,嘗試著攻一次城試試。萬一安國守軍比較膿包,一鼓而下呢?若是攻城失敗,立刻撤軍。若是堅持到糧盡,部隊會立刻崩潰的。
用兩天時間打造了些雲梯、攻城車什麼的,今早正要攻城,斥候來報,康國方向來了對方三千援兵。
真珠亦喜亦憂。愁的是看來昭武九姓已經全部反叛,西突厥的這個後勤補給地已經丟失了,自己的叔叔斛律也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
喜的是敵人竟敢來跟自己野戰,這可是咱們的強項。若是一舉擊敗援軍,城內軍心動搖,乘勢攻城,沒準兒就拿下了。
身後自己的四百親衛重騎兵已經開始著甲,輕騎兵勒馬揚鞭,意氣風發,都是我突厥的大好男兒啊。真珠立馬遠觀,心裡開始有點兒猶豫。
阿史那真珠別看才二十多歲,不過七歲就隨父汗征戰沙場,已經有了十幾年的從軍經驗。看對方軍容嚴整,士氣顯然不低,這不大容易擊破啊。
對方的主力是康國的騎兵,那二百赭羯勇士的戰鬥力自己可是知之甚詳,單個的戰鬥力自己的親衛是比不上的,這還可以用數量彌補。
然而康國和安國合流,對方派出的是混編部隊,這就比較棘手了。
對方前陣是八百步兵,前排手持大盾,後排身背強弓,手持長槍,正是自己騎兵的剋星。
騎兵硬衝槍陣就是找死。用輕騎兵騷擾削弱敵人陣型吧,敵人也是有輕騎兵的。這樣打下去,很可能打成消耗戰,雙方長時間纏鬥。
即使最後自己憑兵力優勢贏了,恐怕也會戰損過大,再攻城就不要想了。
唉,落架的鳳凰不如雞,我堂堂突厥大軍,竟然面對康國和安國兩個小國的聯軍,都頗感棘手。都怪賀魯這個混蛋,突厥人中的叛徒二五仔。
秋風颯颯,落葉滿地,安息城下做戰場,雙方七千人馬漸漸靠近,氣氛十分凝重。城上七百弓箭手和兩千三百青壯在駱公子帶領下,抬出大鼓,開始為己方野戰部隊助威。
鼓聲咚咚,突厥人的輕騎兵開始小跑,重騎兵嚴陣以待,等待衝陣的時機。對方的步兵停步,大盾戳在地上,長槍放在地上,摘下弓箭,敵人再近一些,就要齊射了。
正常情況下,輕騎兵要頂著敵人兩到三輪弓箭衝到陣前,開始奔射,這裡恐怕還要分兵和敵人的輕騎兵交戰……
對方陣營中忽然走出一名黑衣少年將軍,將手中的強弓拉滿,一箭射來,突厥人的狼頭中軍旗應聲而落。
真珠的親衛立刻衝上來,用大盾護住了主人。對方的隊伍中居然有射鵰手,真是萬萬想不到。
突厥人軍旗落地,對方的軍隊發出山呼海嘯的喝彩聲,城上城下六千人齊聲喝彩,士氣一時拉滿。
裴遠耀武揚威,又抽出一隻長箭,搭在弓上,卻不射出,而是將弓在空中繞了個半圈兒。箭鋒指到哪裡,哪裡的突厥士兵都是臉露懼色,不自覺後退。
裴遠以一人之力,逼停了突厥大軍,哈哈長笑,退回了陣中。
隨軍的巴波看裴遠英雄豪邁,陣前揚威,小臉激動得通紅,隨即臉上露出更復雜的神色。
真珠見己方士氣已沮,手一揮,親衛齊聲吶喊,輕騎兵停住了腳步。
這種情況下強行驅使士兵衝擊敵陣,是相當不智的行為。可是難道要後撤?
雙方接陣,己方兵力佔優,卻是一箭未射,不戰而逃,這將成為自己一生的汙點。士氣也會低落到極點,恢復起來極為困難。可是要打……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對方陣中又走出一人,拿了個大喇叭,喇叭裡傳出高句麗口音的唐音。
“對面阿史那真珠聽了,我乃唐軍主將蘇小帥。將軍遠道而來,我欲以一百隻羊犒軍,為將軍接風洗塵。咱們每人帶四個親衛,與兩陣中央相會,我想與將軍好好盤桓盤桓,將軍敢是不敢?”
敵軍在士氣爆棚,戰場形勢佔優的情況下,竟然要搞什麼主將見面,這沒準兒是個直接拿下敵人主將的機會。
而且對方那個奇怪的機關搞得滿戰場都聽見了,自己要是認慫,從此威風大跌,恐怕以後指揮起部下來就不那麼靈光了。
阿史那真珠扯起大嗓門兒,“誰怕誰?害怕是孫子。”回手點了四名強壯的親衛,向戰場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