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妃點了點頭,垂眸喝茶,好一會兒後,才放下茶杯,對徐慧道,“不瞞二皇嫂,四皇子腰腹受傷,大夫說得臥床靜養幾日,又如何能夠送我禮物。”
她不傻,徐慧這大傍晚的挺著孕肚來她這裡,又是這副作態,顯然是聽到了風聲,刻意來打聽的。四皇子已經向父皇請假,四日後再上朝,這事總歸瞞不住,提前告訴她也無妨。
徐慧大驚,皺眉問道,“何時發生的事?怎會傷得這麼嚴重?誰這麼大膽子,竟敢行刺四皇弟?”說著,搖頭嘆了嘆,“我這些日子整日悶在院子裡……若不是今日廚娘新作了糕點,我瞧著是洋兒好吃的口味,尋思著給他送來,還不知四皇弟發生了這樣的事。”
四皇子妃神色淺淡,道,“多謝二皇嫂關心了。今日上午,他出門辦事,回來時便帶了這身傷。問他,他只說被賊人行刺,不小心受傷,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
徐慧道,“四皇弟妹,今日可是乞巧節——”忽然輕嘶一聲,皺眉看著她,欲言又止。
四皇子妃見狀,眼神一動,將屋裡伺候的下人全都打發了,徐慧也讓杏柔自己出去轉轉,廳堂裡眨眼間便只剩下這妯娌二人。
“二皇嫂,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四皇子妃沙啞著嗓子,淡淡道。
徐慧攥著繡帕來來回回扯了好幾次,才面有難色的開口,“我本來打算讓杏柔將糕點送來的,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親自來一趟比較好,看看你,也好放心。”
四皇子妃皺眉。
徐慧搖搖頭,壓低了聲音,“前幾日,我孃家小妹進宮看我,說她好像看到北境王妃了,北境王妃和身邊的男子有說有笑,頗為親暱,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那男子看著,極像四皇子。我當時沒敢告訴你,怕你亂想。想著今日日子特殊,便過來看看,你是否有所察覺。”
“三皇嫂?”四皇子妃震驚的撫著心口,“不可能吧?!誰不知道,她,她和三皇兄伉儷情深?她對殿下可是從來沒有異樣!”擺擺手,短促的呵笑一聲,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你妹妹定是看錯了。四皇子對她也不會有其他心思,他滿心滿眼只有那個女——”輕吸一口氣,突然抿住了嘴,略顯慌亂的端起茶杯連喝了兩口。
徐慧眸光轉動,面上淨是瞭然,輕嘆一聲,道,“四皇弟妹,我們同為女子,所嫁之人又都是俊秀的皇室子弟,表面看著的確風光得意,可,實際上箇中酸楚,也只有我們自己知曉。且不說這宮裡有多少宮女時刻等著爬上夫君的床,就是那宮外,也不知有多少閨秀傾慕著我們的夫君。可是我們又能怎麼辦呢?還不是隻有寄望於自己夫君,只盼他們能夠給我等髮妻足夠的尊重和憐惜。”
搖搖頭,自嘲的揚起嘴角,“就說我,二皇子毫不避諱的向世人展示,他心中有北境王妃。我知道,也有證據他對三皇弟妹有心思,可我又能拿他怎麼辦?三皇弟妹——嗯,怎麼說呢,的確很有魅力,相貌在我們之上,技藝出眾,比我們有才,就連那眼神也比我們靈巧許多,要我是男子,想必也會對她念念不忘。”
說罷,垂眸捧著小腹,氣息綿長的嘆了一口氣。
霎時,整個廳堂都瀰漫著似乎濃稠得化不開的愁緒。
四皇子妃蹙眉看著徐慧,心有慼慼焉,纖長的十指無意識的緊緊扣住瑩潤精緻的茶杯,白皙的手背上鼓起數條細小的青筋,指尖也因為過度用力變得卡白僵硬。
二人沉默良久,徐慧輕笑一聲,揉著額角自責道,“瞧我,跟你說這些說什麼?四皇弟還受著傷,你已經夠難受了,我還拿自己的這些糟心事給你添堵,果真是一孕傻三年,腦子越發的不好使了。”
四皇子妃扯了扯嘴角,忍著滿嘴苦澀,兀自說道,“說到證據,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們去北境前,四皇子讓洋兒畫了幅三皇嫂的畫像,畫好後,他拿去檢查,但是,隔了許久才還給洋兒,讓我和洋兒給三皇嫂送去。”
“還有這事?”徐慧驚道。
四皇子妃點頭,整個人被淒涼緊密籠罩,絮絮叨叨道,“我一直納悶,那個女子本就是他的人,他與她共度此節,誰會管他呢?他身份尊貴,身手不錯,出門又有侍衛隨行,尋常人哪能傷他至此?那血流得,真正觸目驚心,整件袍服前身都被染紅了,對方下手有多很,可見一斑。”
後背靠到椅背上,虛脫般涼薄淺笑,兩行清淚自眼角溢位她卻毫無所覺,“若是她,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北境王對她摯愛如寶,男人又好面子,命人重傷殿下,也在情理之中。殿下知道,世人眼亮如雪,心明如鏡,他和她,本是不倫。他因此負傷,守口如瓶,隻字不提,倒也正常。她對洋兒,親熱得超乎尋常,我以為是我的洋兒招人喜愛,我以為她是因為沒有孩子才對洋兒格外稀罕,還傻傻的勸她孩子總會有的,殊不知,人家只是愛屋及烏。”
閉上眼呵呵輕笑兩聲,“原來,人家早已有了首尾。只有我,像個傻瓜,被矇在鼓裡,還和洋兒說他三皇嫂是真心疼他,讓他和她多多親近。只有我,是個傻瓜啊。”
話落,抬手用力揉著眉心,不甚疲倦。
越聽,徐慧心下越驚,連那一向和氣優雅的眸子也發著奪目的奇異光芒,視線在四皇子妃臉上不停的穿梭掃視。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徐慧忙垂眸遮住眼裡的光彩,使勁捏住拳頭,堪堪忍下那幾欲衝破喉嚨的大笑。
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天助我也。
于丹青不死,也得脫層皮!
少頃,抬起眼簾,滿眼擔憂的看向四皇子妃,“四皇弟妹,依我愚見,你還是勸勸四皇弟,免得繼續下去,惹惱了三皇弟,傷了兄弟情分不說,就怕四皇弟會吃更大的虧。”
四皇子妃睜眼看她,無奈又諷刺,“他們何時好上的,我都不知。以前是送畫像,時隔許久,不僅沒有迷途知返,反倒變本加厲,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遠千里,叔嫂共度七夕。”嘆了口氣,苦笑道,“二皇嫂,你說,這是我能勸得了的?我又能怎樣勸?”
徐慧輕嘆一聲,“你倒是,說出了我憋在心頭許久的話。”打量著四皇子妃的神色,繼續道,“這便是我們身為女子的悲哀,夫君的魂兒都被人勾走了,還不知道揹著我們與人幹了些什麼事呢。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夫君走上歧途,除了心痛隱忍,卻是別無他法。”
四皇子妃小臉繃得死緊,好半晌後,點了下頭,道,“二皇嫂,多謝你今日專程跑這一趟。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歇著吧?這天都黑盡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徐慧淡淡一笑,“你我妯娌,同病相憐,說什麼謝不謝的。”撐著扶手緩慢起身,道,“你快去照顧四皇弟吧。宮裡安全得很,又有杏柔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四皇子妃想了想,起身,“二皇嫂說的是。那我送你出門。”
徐慧擺擺手,笑說,“自家人,著實不比如此客氣。你去忙吧。”
四皇子妃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再客氣,笑笑,朝她頷首,“二皇嫂慢走。”
徐慧點點頭,抬腳往廳門走去。
剛走兩步,突然轉身,皺眉看著一臉落寞的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忙上前,看看她的肚子再看看她的臉,急聲問道,“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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