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阿修羅鋪天蓋地的刀影,藍若以上代中境審判長的斬風刀刀意應對,孤月化出無數幻影,刀意唯快,斬盡流風。
無數聲輕響隨之密集而起,然後漸漸變得清晰、震耳。銀刀與血鐮碰出無數火花,一道又一道空氣亂流向四面八方掃去,高速的對碰中,銀刀孤月的刀鋒上漸漸出現了細小的缺口,藍若那剛剛再生好的手臂肌肉也再次被阿修羅強行震斷。
藍若拼盡全力抓住孤月才沒讓刀脫手,他的腳下亮起爆之鍊金陣,使出大夢舞步向後急退,他需要一點時間用黑靈讓肌肉高速再生。
而阿修羅此時卻爆發出了更強的鬥氣,追了上來,他想趁機徹底擊潰藍若。
阿修羅的實力彷彿就像一個無底深潭,根本看不到底,藍若越強,他便更強!每次藍若以為他已經出了全力,但那都只是假象,這便是阿修羅最讓藍若畏懼的地方。
藍若的瞳孔微縮,全身肌肉都因為緊張而繃緊,我還是要輸了嗎……不,我不想輸,我不能輸!
面對襲來的阿修羅,藍若卻閉上了雙眼。
識海里,藍若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看不到一絲光亮。
提爾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要放棄了嗎?”
藍若低著頭說道:“提爾鋒,你說得對,我和他差得太遠了,我連一招都贏不了他……”
“你說錯了,現在的你的確和他差得太遠,但是,你至少能贏他一招。”提爾鋒說道。
“我……我用什麼贏他?”
“阿修羅揮刀是為了拋棄人道而成為修羅,你又是為何揮刀?”
“我……是為了守護。”
“可是在我看來,你更像是為了填補自我的空虛而揮刀,唯有不停地揮動手中沉重的鐵塊,不斷與阿修羅交戰,不斷感受疼痛,你才能暫時忘卻心中的哀傷,所以你才那麼努力地揮刀,不是嗎?”
“你說,我……是為了忘卻哀傷才揮刀?”藍若自言自語道。
藍若的眼前閃過了北境遍地的斷壁殘垣,閃過了戰場上熊熊燃燒的火焰,閃過了無數衝向戰場影再不復返的背影,閃過了長道地上那永遠無法沖刷乾淨的血漬和滑落塵埃之中的硃紅之淚……
最後,他眼前出現的,是青子衿孑然而立的瘦削背影,她離他很遠很遠,隔著無數朵盛開的冰花,觸不可及,她轉過身,藍若只能看見她那蒼白的唇和眼角的淚,她似乎想向藍若走來,但她那無瑕的玉足剛邁出一步,踩在冰花之上,鮮花的血就從她腳下滲出,染紅了花。
但她依然毫無所覺地一步步向藍若走來,血色一路擴散開,把冰花染成一片血海。
“不要啊!不要啊!”藍若大喊道,但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青子衿終於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的耳邊響起了她輕語聲。
“最後……”
“你能……”
藍若的耳垂還殘留著青子衿雙唇那柔軟而冰涼的觸感。
藍若的心臟忽然痠痛了起來,這種痠痛比刺痛更加難以承受,彷彿被鈍刀在心尖上來回劃拉一樣。
這種感情,不是如燎原之火一般的憤怒,也不是如漫天陰雲一般的怨恨,亦不是如北風低吟般的悲痛,而是宛如浩瀚天空一般,空空蕩蕩,了無一物的哀傷。
哀,是比怒更加傷己的感情,怒傷萬物,哀葬本心。
哀,是比悲更加深邃的感情,悲因心痛,哀因心碎。
人心此器,裂能復否?
否。
否。
否。
藍若的答案是否。
藍若輕嘆著承認了:“是啊,的確,傷心的事情太多,我已經哀傷到唯有揮刀才能忘記哀傷了。”
“你經歷的一切,都是不能推脫,不能忘記,不能消除,不能美化,不能一笑而過的現實,無論多麼殘酷多麼冰冷,這是你僅有一次的人生,你以為能忘卻哀傷一心揮刀,但那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而自欺欺人者是不可能向前邁進的。”提爾鋒說道。
藍若迷惘地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提爾鋒說道:“無論是誰,只要活著,感情就會不斷堆積。所以,不要逃避,不要忘記,回想起你的感情,你的哀傷,越強烈的感情,會讓人變得越強大,回想起那無盡刀意中至哀的一刀,那是唯有現在的你,才能使出的刀!”
“我明白了……”
藍若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看見阿修羅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藍若的右臂的肌肉還沒有完成再生,於是他把孤月從右手交到左手,絲毫沒有猶豫,一刀斬落!
他出刀時,什麼也沒有考慮,唯有哀傷,像綿綿不絕的溪流一樣在他心頭靜靜流淌,把他整個人都掏空了。
這份哀傷,天不能覆壓,地不能承載,海不能淹湮,山不能陵越!
此乃藍鯉的佩刀,心刀·弧光雪麟的刀意之一,哀之刀。
心刀刀意,心動則刀動,情深則刀強,哀到了極致,便也強到了極致。
孤月劃出了一道朦朦朧朧,幽幽冥冥的弧線,這線宛如像一條魚不停地扭曲遊動。弧線過處,分割生死,破開混沌,這是妙至毫巔的無上刀法,唯有心至哀時,方能將此刀臻至如此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