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唱戲靠舌喉,耕田靠鋤頭。
那麼作為一個賣東西的商販,自然是少不了好的口才。
李狐稍微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後露出了一絲微笑,朗聲說道:“各位大叔大嬸們,都過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這俗話說得好,春夏養陽,秋冬養陰,現在正值秋季,隨著秋風吹起,大家地裡的農活,也都開始告了一段落,那麼這個時候,更應該需要好好地滋補一下了,你們說是不是呢?”
雖然李狐並不是一個販夫走卒,可是他畢竟是漢語言文學專業出身的人,因此他的這一番話,自然是說得有理有據、貼合實際的,可惜那些圍觀群眾們,似乎並不太願意買李狐的面子,就連一絲笑容也都吝嗇不已。
要知道李真先前看似表演猴戲似的吆喝,這些傢伙們看得還比較起勁,臉上的笑意,那可是從來都不曾間斷過的。
但是現在到了李狐這裡,他們就像是換了一副面孔似的,並不給李狐一點兒好臉色看,這不禁讓李狐的心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同時也令他感到困惑不已。
那些圍觀群眾看向李狐的目光裡,滿是茫然不解的神色,似乎對於李狐這樣子的行為,並沒有任何的興趣。
而且見到李狐遲遲沒有後文,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他們,那些圍觀群眾,似乎像是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耐心,霎時間便就一鬨而散了,只留下了一個面無表情的傢伙,呆呆地站在那裡。
這個傢伙看起來約摸三十來歲,給人一種愣頭愣腦的感覺,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塊乾淨點的地方,李狐對於這個傢伙傻站在那裡的行為,不禁覺得有些疑惑了起來。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李狐忍不住站了起來,並且朝他走了過去,跟他打起了招呼,“這位大哥,看你一直站在這裡不肯走,是不是想要對我們的藥材,好好地深入瞭解一番呢?”
李狐不問倒還好,可是他這一問,那個傢伙居然突然就是毫無徵兆地笑了起來,並且露出了一口黃牙,看起來顯得十分的憨頭憨腦。
“好吧,原來這是一個傻子,我就說嘛,怎麼看起來傻里傻氣的呢,哎……”
李狐嘆了一口氣,便就走回了攤子,徑直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那個站在李狐的攤子前面的傻子,突然傻傻地笑了起來,然後便就離開了李狐的攤子。
不經意間,李狐覺得李真看自己的眼神也有點怪怪的,於是他忍不住開口說道:“李真叔,你這樣看著我幹嘛?剛才我已經好說歹說地跟他們吆喝了,可是他們根本就是不領情,那我有什麼辦法啊……”
李真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小狐啊,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而且你剛才的吆喝也很不錯了,只不過根據我的觀察,我覺得那些人,大多數都是一些莊稼漢罷了,他們可能就是,比較喜歡新奇的玩意,所以對於你說的那些話,他們也許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聽了李真的分析之後,李狐的臉色不由變得有些古怪,按道理來說,這些事情應該是李狐來做的,可是眼下的情況,居然會是李真這樣敦厚的傢伙觀察的,這不禁讓李狐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最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當屬東漢時期的史學家班固,他把人分為上智、中人、下愚三等,後人按照人們所從事的職業、社會地位、以及財富,分為十類。
雖然說作為一個人類,確實能夠分出個高低貴賤來,畢竟公平是這個社會最大的笑話,每個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可是李狐並不這樣認為,至少李真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就證明了人是可以改變的。
雖然李真現在,還處於學習的狀態之中,但是假以時日,也說不定能夠成為上智,因此為了不打擊李真的信心,李狐便就鼓勵性地跟他說道:“李真叔,看你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那麼你覺得我們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李真似乎像是完全沒有料到,李狐會這樣詢問他的意見,畢竟他一直以來,都是習慣了由李狐拿主意,現在李狐突然這樣說,他反倒是開始覺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啊?這個……接下來要怎麼辦的話,我也不知道啊!而且,一直以來,不都是由你來拿主意的嘛,力氣我多的是,可是主意嘛,就有點不夠用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李真居然會是連想也沒有多想,直接就是無比光棍地、說出了不知道的真相,並且毫不客氣地、將包袱甩回了李狐的身上。
李狐只覺得這樣子的結果,實在是太過於出乎意料了,於是他也就只好輕輕地笑了笑,藉此來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呵呵……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待會就還由我來吆喝吧,頂多我就說得直白一點,通俗易懂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
看著集市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們,不由得正是應了《史記·貨殖列傳》裡面的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人們為了利益蜂擁而至,人們為了利益各奔東西,形形色色的人,共同構成了一個社會,相互間的組合,構成了一個既能影響彼此價值,同時存在共創價值的結構。
可是李狐並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東西,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無比普通的、為了追求利益而去做事的小商販而已,真正值得他現在去做的,便就是怎樣又好又快地拉攏到客人,並且成功地將自己的藥材,給盡數賣出去!
李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像是用足了中氣似的,開口吆喝了起來,“賣藥材!賣藥材!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今年秋冬進補,明年三春打虎,老祖宗說過的大道理,買到就是就是賺到了啊!”
不得不說,李狐現在用極其簡潔明瞭的話吆喝了一番,居然還真的有效果,不多會的時間,便就開始有人、三三兩兩地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婦女,看著李狐攤子上滿地的藥材,開口向李狐詢問說道:“小夥子,你說你們這是在賣藥材,那麼你們這裡賣的藥材,都是一些什麼藥材呢?”
要知道不怕客人問題多,就怕無人問津啊,李狐見得眼下機會來了,自然得需要好好地宣傳一下了,“這位姐姐問得好,眾所周知,到了秋季的時候,有些地方都有貼秋膘之說,意思就是人們在經過了、一個夏季的消耗了之後,身體需要滋補一番,而實際上,沒有人是真的需要膘,而是需要充足的氣血,只有養好氣血,人才會有精神,所以我的這些中藥材,都是秋季滋補效果很好的!”
這個婦女明顯不是一般的村婦,看起來就像是那麼的有氣質,應該是鎮上的人,她在聽完了李狐的宣傳之後,忍不住笑著說道:“看你伶牙俐齒的樣子,將自己的藥材說得這麼好,事實上有沒有這麼好啊,可千萬不要糊弄姐姐喲!”
李狐同樣也是笑了起來,剛想好好地跟這個婦人解釋一二,卻不禁突然聽得了隔壁的攤子上,也傳出來了販賣藥材的吆喝聲,使得他忍不住愣了一下。
“賣藥材!賣藥材!野生的藥材,剛剛從山裡摘出來的藥材啊!保證價格從優,童叟無欺啊!”
隨著這些吆喝聲響起來,除了那個正在跟李狐交談的婦女之外,其他的人都紛紛跑過去看熱鬧了,李狐的攤子,一下子便就又開始變得冷清了下來。
李狐不由得循著這個吆喝聲,往旁邊的那個攤子看了過去,他的眉頭突然就是毫無徵兆地皺了皺,看起來似乎像是有些苦惱。
李真同樣也是不由得、將自己的目光給投了過去,可是當他剛看清楚對方的臉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直接喊了起來,“小狐,是他們!上次我們遇到的那些潑皮無賴,想不到他們居然也有樣學樣,跟著我們做起了這藥材的生意還不止,而且還搶了我們的客人,要不我們跟他們爭一爭吧?”
那些潑皮無賴似乎也看到了李狐他們,並且向李狐投來了挑釁的目光,氣焰看起來就像是那麼的囂張,但是李狐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並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
於是李狐笑著對李真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誰叫我們上次賣出去的那些藥材,讓我們獲得了那麼的利益,他們對此眼紅了,覺得賣藥材有利可圖了,便就也開始採藥來賣,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李真看到李狐這個樣子,也不禁開始變得有些急眼了,緊張地說道:“小狐,要不我們這些藥材,將價格賣得低一些吧,即使不跟他們爭強好勝,打一下價格戰,對我們也是挺好的嘛!”
李狐依舊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拒絕了李真的建議。
在儒家典籍《論語》裡面有記載:“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這句話,簡單來說,那就是“君子有所爭,君子有所不爭”!
古人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其中的“為”和“不為”,跟《論語》裡面的“爭”與“不爭”,其實含義都是差不多的。
爭,指的是正當的競爭,將自己的熱忱,奉獻到你所想要奉獻的專業和方向;不爭,指的是不為一點蠅頭小利,而和他人爭得面紅耳赤,破壞彼此間的和諧相處。
李狐雖然懂得這些,但他擔心李真會想不開,於是他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對李真淡淡地說道:“李真叔,正所謂好物不賤,賤物不好,我與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這麼跟你說,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