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臺?藝臺後一片皆是民宅,道路通暢,若是藏匿在此處不但能掩人耳目,逃得也快……快,馬上跟我回去。”
謝惟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忙帶著桑格回到謝府,府中謝氏商行的掌帳都在,幾十人湊於一間屋,點著燈查閱近半年的桐油帳冊,哪家商行要得多,該商行又賣給誰,一一對應以硃砂筆畫圈。
眾人聚精會神,緊而有序,除了翻書冊之聲外沒人說話。
謝惟道:“諸位辛苦,速查藝臺附近有沒有囤桐油的商行。”
“有!”眾人之中舉起一隻手,手裡抓著卷帳冊,謝惟上前取過細閱,目光鎖定了一處的朱姓民宅。
“派人與我到這處看看。”話落,謝惟收起帳冊,“繼續找,將可疑之處全都找出來。”
不知不覺已過去半個時辰,天色也暗了下來,偌大的院子未點燈,鮮有聲響,幽暗寂靜猶如陰間地府,初七的脖子隱隱作痛,她不自覺地摸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看向隱在暗處的慕容聖。
“我說的都是真話,自小我不受待見,有公主的身子,沒有公主的命,莫名其妙讓我嫁人,我自然不答應,所以我就逃出來了,在城裡你我被追殺時這麼亂,我哪有閒空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自你走之後我這個公主徹底沒人要了,如若不然還會在街頭巷尾賣魚燈嗎?”
慕容聖聽完她這通胡言亂語,思緒不禁凌亂起來,宗室公主再落魄也不會成為商賈,她到底是何身份?
初七又道:“當年我保你性命,如今你卻要來殺我,你以前不是這這樣的,這麼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事與你無關。”
“是與我無關,但我覺得可惜。”說著,初七不由嘆息,“其實這麼多年來,有時我會想到你,我所記得的阿聖直爽愛笑,雖然常把‘本王’掛嘴上,但待人沒有惡意,心地又善良,後來我就在想若真嫁給你了,能解此地紛爭,未嘗不是件好事。阿聖,如今的你都不愛笑了,這樣的日子你過得開心嗎?。
慕容聖的目光漸漸黯淡了,彷彿被她不小心戳中了傷心處,過了良久,他嚅著嘴唇,輕聲道:“笑會讓對手以為你很弱小,很好欺負。身為王必須要讓百姓畏懼你,若不想被外族欺辱,更要變得無敵,和親不過是一時之計,是懦夫的選擇。”
“懦夫的選擇?以百姓鮮血換來的強大比懦夫還不如。”
“你們不也是一樣?”
“如何一樣?侵土地的不是我們,燒殺搶掠的也不是我們,背信棄義的更不是我們,憑什麼這麼說。”
慕容聖無言以對,憤憤地咬了會兒牙,道:“真不該留你活口,好好珍惜說話的機會吧,趁你沒死之前。”
“以前有位阿嬤替我問過神,說我此生定會大富大貴,我還沒富貴呢,你殺不了我。阿聖,你還快些收手,帶著你的部下回去吧,雖然你我只有一面之緣,但我知道你是好人不希望你受傷,同樣我也不想讓你傷害我們百姓。”
慕容聖哼笑,眼眸微微低垂,輕聲細語道:“收手……談何容易。”
話音剛落,有人破門而入,眾人大驚,慕容聖下意識地抓起初七,將匕首抵上她的脖頸。
“殿下,不好了,我們中了埋伏!”
原來是慕容聖的人,兩人扶著受傷的影蹣跚而來,天太黑,看不見影的傷有多重,只見他面白如紙,猶如一條老狗喘著粗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慕容聖。
慕容聖大怒,硬是壓著怒氣,低聲責問:“怎麼會中埋伏?難道暴露了?”
“應該不是,之前的計劃天衣無縫,不知為何在節骨眼上出了紕漏。”
慕容聖聞言看向初七,隱約有些懷疑,然而自遇上她起,身邊也無可疑人,除了那個湊上來打招呼的猥瑣男子。
他凝神思忖,突然想到了什麼,肅然道:“這裡不能呆了,走!”
一聲令下,眾人收拾起東西,從後門魚貫而出,慕容聖仍抓著初七不放,將她押到馬車上,用布矇住她的眼,再堵上她的嘴。
馬車剛拐過巷角,又幾匹馬疾駛而來,前後不過彈指間。
謝惟從馬上下來直奔朱宅,桑格一陣激動,擼起袖管準備踹門卻被攔住了。
“當心有埋伏!”
謝惟向兩手下使了個眼色,兩人使出偷兒的招數,一個撬門,另一個翻牆而過。
“回三郎,沒人。”
片刻,門就開啟了,謝惟接過手下遞來的火把,環顧四處,先在石階上發現幾枚腳印,隨後又在草垛上找到一根紅線,他不由摸了摸,草上還有餘溫。
“初七剛才就在這裡。”謝惟十分肯定地說,“我們錯過了。”
“那怎麼辦?”桑格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都怪我不好,沒有好好看住她,若初七出了事,我以死謝罪!”
“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當務之急先找到人再說,剛才我聽到有車經過的聲音,十分匆忙,應該就是那個方向,跟我走。”
話音剛落,謝惟轉身出門,跨上馬兒朝慕容聖馬車消失的方向而去。
謝惟急促的馬蹄聲與初七擦肩而過,她看不見也發不出聲音,在一陣顛簸中被慕容聖帶到另一棟民宅內,下車之後,慕容聖才把矇住初七眼睛的布條扯開,初七匆匆掃了周圍,除了她之外只有慕容聖以及一名小廝。
小廝年紀不大,穿著粗麻袍,頭戴皂巾,臉上戴著眼罩,他走到慕容聖跟前低頭哈腰道:“奴已恭候多時,所有訊息奴都打探到了。”
說罷,小廝看向了初七,不禁一怔,初七看清他的模樣之後也愣住了。
這人不正是被她射瞎眼的成禮嗎?他什麼時候成了慕容聖的人?!想著,初七不由沁出冷汗,比起慕容聖來說,這成禮更為棘手。
慕容聖似乎察覺到他倆神色有異,冷聲問:“嗯?你倆認識?”
成禮緩過神狡黠一笑,連忙揖禮道:“回稟殿下,不認識,殿下是否要將她安置在此處。”
“是。”慕容聖將初七推到成禮跟前,“你好好看住她,我必須去辦那件事,待辦成了,你就是功臣。”
成禮受寵若驚,下跪磕頭道:“多謝殿下,奴定不負所望!”
慕容聖無視他的殷勤,轉身離開了這棟宅子,偌大的院落只剩初七和成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