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聽見了——不像過去,她很難說那是,聽,見了。因聽,此動作本身必然包含著氣流的鼓動,像孛林,她說話以風和水的廣大波動,譬如母親,說話時就有溫潤熱氣,以此類推。談及這問題,尤其使她猶豫,因這涉及到一嚴峻且迄今已被耽擱許久的抉擇:她要不要把這件事告知於母親。她倒是無心特意隱瞞,但問題就在於,她在下筆時總不知如何表達。五年前,那時她還偶爾能聽見這聲音時,難處是書寫尚不大熟練,而此情形並非特別常見,至於她寫時,它不來,不寫,則若隱若現,而後第二個困難時,她委實難以抉擇她究竟是聽見,還是——感覺——這聲音。這喃喃的,以一種別處不見語言所至的聲音但無氣息流動,至於她許多時攤開雙手,看自己的血管,倒覺得這生聲響不如說是來自內部,無需假借任何氣流,就直接往她腦內響起了。後來,她學了一些‘惠院’的課程,無意間也知道,坊間將這類症狀,看作是精神性的疾病,不免就使她更為慎重了些——此處有種類比,當是說她平日,就算是得了胃病,也是很少同母親寫信講述的,因信到時,她的病肯定是已經好了,心中也就定著,此事大約無需講述,而腦病和胃病,於她來說差別不很大,因而後來,約一年後,她長住孛林,她也就再沒聽見過這聲音,自然不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