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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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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色已深,似是濃稠墨水一般,赫然將大半邊天空都沾染得一片幽黑,偶爾露出兩點微渺的星光,仔細一看,卻發現那也只不過是遠處高樓上的燈火。

我們一路心懷疑惑地沿著鎮邊的河流緩慢而行,所經之處碰上的鎮上居民,無不都是如避蛇蠍般的紛紛繞行,所以我們也只好硬著頭皮徑直前進,直到最後行至了河流下游的淺灘之上,方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來,小口侷促地喘著氣。

隱隱約約的,似乎能看見通往河流的臺階之上趴了一抹嬌小纖瘦的人影,為了確認此人所在的真實性,陸羨河還特地上前去細瞧了一番,發現並不是我們一時看花了眼睛,便沖著杵在後方的我和書珏勾了勾手指。

我們應著他的暗示輕步上前,朝著那人影所在的方向定睛一看,卻見眼前趴在那河灘上一動不動的家夥,不過是個三四來歲的小丫頭。此時的她,正獨自一人窩在那河水邊上搓泥巴,也不知是玩到了什麼值得高興的寶貝了,彎著唇角在那兒笑得傻兮兮的,就這麼單單一看,還頗有幾分我小時候的蠢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這大晚上的,家家戶戶都預備著回屋開飯了,她一個這麼小的破丫頭片子,卻偏在這河灘邊上傻傻地待著,她的爹孃難道就不會擔心嗎?

越想就越是覺得奇怪,我便一時沒能忍住,蹲下了身在她耳畔輕聲問她道:“小妹妹,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外面做什麼啊?”

那小丫頭聽罷身形一頓,卻並沒有應聲回過頭來。我原以為,這會兒她又該像其他鎮民一樣站起身來,朝著遠離我們的方向倉皇而逃,卻不想等了片刻之餘,她不但沒有轉身溜走,反而是一本正經地回過身來,搖頭晃腦地回答我道:“……阿孃不讓我回到家裡去,所以我就一個人來這河邊玩了。”

我心下一驚,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彎了彎唇角,放柔了聲音繼續問她道:“是不是你犯了什麼錯事惹你阿孃生氣了?所以她才不讓你回家啊?”

“不是。”小丫頭搖了搖頭。

經由她這樣一通否認,連陸羨河都沒能忍住心中疑慮,亦是輕輕蹲在她身邊繼續追問道:“那是為什麼啊?”

小丫頭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眨,複又笑眯眯地搓著手中的泥巴,仰頭對我們三人說道:“因為阿爹晚上要出去賺錢,白天卻要在家裡睡覺,阿孃怕我在屋子裡吵著阿爹休息了,就讓我一個人出來轉悠,等到天色完全黑了再回家裡休息。”

“啊?”我聽罷連連詫異道,“這天底之下,居然還有這樣苛待自家女兒的阿孃嗎?”

身旁的書珏卻不以為意地冷冷哼道:“這天地如此之大,什麼樣的人能沒有?”

而陸羨河倒是聽得皺了皺眉,抿唇思忖片刻,方才溫聲對那小丫頭說道:“吶,小姑娘,你看現在這天色也已經是不早了,而叔叔和這兩位哥哥姐姐卻還完全找不到可以留下住宿的地方,剛好你也準備回家休息了,你……能不能代我們向你家阿孃說上一聲,讓我們三人在你家裡暫且歇上一晚?”

“咦?”那小丫頭偏著腦袋細細掃了我們一眼,旋即一臉躊躇地出聲說道,“你們……想要在我家留宿一晚?”

“是。”陸羨河點頭微笑道。

“唔……”擰著眉頭在邊上猶豫了好一陣子,那小丫頭侷促不安地揉搓著手裡一堆堆的泥巴團兒,良久之後,方才下定決心地點了一點頭,回身對我們說道,“那好吧!我帶你們一起回家……”言畢,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自言自語地在旁繼續開口補充道:“我家裡也確實很久都沒來過客人了……怪冷清的。”

歸根結底,面前的這小丫頭也還是個只會玩泥巴的稚嫩幼童,而她母親對於她的安全意識似乎也教育得並不周到,所以才導致其對於陌生人突然提出的異樣請求,絲毫沒有半點防備之心。

好在我們這三個來自鎮外的異鄉之人,並沒有什麼其他的險惡企圖——說白了,也只是實在找不到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方才出此下策,央求一個小丫頭片子來為我們提供住所。

然而一路小心翼翼地走來,我們由她帶著繞過了無數的寬街窄巷,穿過了數不清的大小路口,便是愈發覺得,這座名為軼水的小小村鎮,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

且不說方才那些見到我們便落荒而逃的古怪鎮民,現下遍觀這沿途高矮不一的各式房屋,分明是能感覺到其間有影影綽綽的人形在不斷晃動,然而不知為何,他們卻像是紛紛在暗中約好了一般的,不曾在屋中燃上一盞燈火來照明。

所以,當我們任由那小丫頭一蹦一跳地引領著步入她家大門的時候,這心底的不安和疑慮便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堆積得越來越深。

眼前這一座低矮狹窄的古舊民居,乃是鎮上數百餘參差不齊的建築之中,最普通無奇的一種老式房屋——同沿路走來時所遇到的情況絲毫不差,它亦是於這大片暈染的黑暗之中,未曾燃上哪怕是一星半點的火光。

我正待在屋外看得心中生異,一時百思不得其解,卻不料那天真無邪的小丫頭已是站定屋前,對著大門扯開了嗓子,連聲呼喊道:“阿孃,阿孃,快開門!我帶客人回家來了!”

話音未落,那年代已久的老舊木門已然是應聲“吱呀——”一下,陡然從裡間裂開了一條微不可察的細縫,而與此同時,一雙略含有幾分打探意味的眼睛亦是隨之戰戰兢兢地露了出來,半伏在門框上四下張望著。

半晌相視無言,我正想著這次許是又該吃上一回閉門羹了,然而還不等我組織語言試圖和那屋內之人溝通交涉,她倒是一反常態地自己推門走了出來,瑟瑟縮縮地朝我們幹杵在外的師徒三人細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晚了……要來我家作甚?”

陸羨河見狀連忙舒下了一口氣來,少頃之餘。又像是生怕這眼前之人複又對此置之不理一般的,倏然上前朝她微施一禮道:“夫人莫要害怕,在下……只不過是南域浮緣城內一介江湖郎中,如今攜了兩名徒兒在身邊,預備著一道回鄉安居……卻不想中途突遇城門大閉,無以繼續駕車前行,遂不得不在此地暫且留宿一晚。然而自方才下車以來,沿途追著詢問了無數的過路者,卻並無一人肯開口告知鎮中詳情,現下被逼得毫無頭緒,便也只好向這位小姑娘發出請求。”

那屋中婦人聽罷略微沉默了片刻,複又抬眸繼續打量我們三人道:“……這鎮上,一直沒人肯搭理你們?”

“是。”陸羨河無奈應道。

“唔……畢竟你們都是外來之人,還並不明白這鎮上的具體情況……”側目望了一望頭頂夜色,那婦人略有擔憂地躊躇了片刻,方才微微垂眸,小心謹慎地對我三人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直道:“如今天色已是不早,倘若長時間地在外逗留也的確不妥……你們且先隨我一道進屋罷,我尚有一些事情需要仔細交代。”

驀然得了她這一番應允,我心下登時大喜,只覺這一天漫長而疲乏的旅程總算是熬到了頭,遂連忙抬頜與身邊的陸羨河對視一眼,相互示意著點了點頭,便隨著那門邊婦人緩緩地踏入了屋內。

——不過於下一秒,在仔細看清那房屋之內清冷悽哀的擺設之後,我腳下輕盈愉悅的步伐卻又是驟然一僵,旋即驀地生出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悔意來。

方才在門外之時還未能瞧個清楚明瞭,現下一眼望著那婦人一身素色衣衫,頭頂白花,滿面皆為沉鬱之色,而屋中各類布飾亦是染得一片哀頹之白,不曾沾上半分多餘色彩,顯然是方才經歷了一場讓人悲痛欲絕喪葬之事,且還尚未從中全然走出來。

如此一來,我們三人這般莽撞地上門打擾,倒反是顯得略微有些許突兀——仔細想想,這婦人現下家中突遭悲切變故,卻還要強打精神迎接我們這些突如其來的外鄉之人,任他來者是何人,想必都會為她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吧……

正待我和陸羨河在旁幹杵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婦人反不如方才街上那些四處竄逃的鎮民一般滿面驚惶之色,而是不急不緩地轉過了身來,略含幾分歉意地對我三人說道:“說來也實在不巧,我家夫君於五日之前方才不幸亡故……這屋內陳設便難免會讓人看著微有不適,還請三位能夠多多見諒……”

“唔,是我們師徒三人太過迫切心急,全然不知夫人家中正在置辦喪事,便貿然前來打擾……更是希望夫人勿要因此心生介懷。”陸羨河眉目微斂,旋即畢恭畢敬地沖她抱拳一揖道。

我聽罷亦是下意識裡微微低下了腦袋,依著尋常禮數輕聲撫慰道她:“夫人,生死之事乃人間常態,您也無需為此過多傷懷……”然而話方出口,心中卻不由生出幾分異樣,回眸無意一眼掃見那門檻邊上兀自一人蹦來跳去的黃毛丫頭,便是登時自腦中喚出了方才在河灘之上聽她所說的那些話語。

果然,不等我再度出聲說些什麼,那一直沉默在旁的書珏亦是發覺了其中詭異,旋即微一挑眉,直截了當地對那婦人揚聲說道:“……這位夫人,您的夫君既是於五日之前不幸故去,然而為何您的女兒方才卻說……她的阿爹還尚在外面賺錢養家?”

那婦人聽罷倒也不做任何辯駁,只是眸色陡然一黯,旋即便像是被人觸及了傷處似的,眼圈一紅,猶自垂下了頭去,開始掩面輕泣。

我瞧著她年紀尚輕,其夫君卻是不幸早亡,便不由得從內心深處生出了幾分悲憐之意,遂亦是覺得書珏那一番無端質問實在是直白得可憎,複又悄然伸出了一隻胳膊,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腰上。

那書珏陡然吃我一記痛擊,愣是給駭得全身一軟,險些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好在他那一雙手腳生得沉穩踏實,便也不過是輕輕一晃,就勉勉強強地站直了身體,而那心裡頭必然也是惱得厲害,遂二話不說,剛要開口問候我的列祖列宗,卻是忽然又聽得那婦人斷斷續續地抽泣了幾聲,似是有意將那悲不自勝的哀慟情緒強壓下去一般,略有些哽咽地對我們三人說道:“接下來我想要向你們三位詳細交代的……便正巧是與這一問題息息相關的重要事情。如若你們三位能有心相助於我的話,我和我這可憐的小女兒定然是會感激不盡……”

陸羨河抬眸望入她那雙無助卻又哀慼的紅腫雙眸,便不由得神色一凝,一臉正色地對她說道:“夫人有什麼事情大可直說罷,陸某一定洗耳恭聽。”

我亦是在旁遞上了一枚幹淨的手帕予她擦眼淚道:“夫人既是肯好心收留我們在此暫宿,我和我師父自然也會竭盡所能來助您擺脫困難。”

而書珏那廝倒是避諱得打緊,兀自一人抱著手臂靠在那牆壁的邊緣冷眼旁觀,似是在有意彰顯我們並非一路人般,絲毫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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