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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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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浮緣風氏唯一的後人——名將之家所引以為傲的女將軍風織遙,她也是後宮佳麗三千中獨一無二的武家女子,將門之風韻,無人能及。然而我盛忡流這輩子最為仰慕的,還是她那雙無可比擬的巧手。所以與之相識數年以來,運往宮中以供她盡心雕刻的玉石材料,皆是由我一手相贈。”那自稱為盛忡流緋衣人緩步上前,黑紗之下朦朧的雙眼似是無端罩上一層陰霾,“她出宮之後的餘生過得甚是慘淡,逃亡途中與四殿下不慎分散,從此再無音訊,待到重逢之時,已只剩下了一座孤墳。我不甘她就此隕落,所以這十三年來,一直在努力還原她本來的面貌……為了她,我甚至放棄了屋中所有尚待完成的半成作品,終年坐在這暗無天日的幽靜之地,沉迷於雕刻她那獨冠群芳的絕世容顏。”

我一聲不吭,心底的溫度卻是在一點一點地降低下去,仿若無故墜入了千年寒冰,冷得發顫的雙眸都在自此層層凝固,丟失了原本應有的光澤。

“你知道,為什麼我至今都未能完成這尊玉雕麼?”削尖的下巴驀然揚起,盛忡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毫無徵兆地出聲問道。

我搖頭,並未回答,只是不斷後移著腳步,直到背心徹底抵上冰冷的牆壁,方才發覺已是無路可退。

“我手中所收藏的玉器,都是有生命的。無論它是一個什麼樣的形狀,亦或是什麼樣的色澤,都永遠承載著寄託者所傳遞而來的玉魂。”伸長手來,狠狠擰著我的臂膀,盛忡流低頭靠近我蒼白如紙的面板,繼續說道,“而當年遙妃娘娘為打造九山玉笛所傾注進去的無盡執念,縱是事後漂泊遊離了千年之久,也絲毫不曾有半分削減。”

膝蓋有些發軟,我望著他,仍是堅定搖頭道:“你說的那些,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我所認識的九山玉笛,只不過是一支普通的白玉短笛,如今碎得不成形狀,早已稱不上有多完整,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麼別的用處。”

“不,你說錯了。原本的九山玉笛,乃是黑白雙端,不過在吹奏一次之後不慎碎裂,方才修複成為黑白兩支。而所謂‘完整’的九山玉笛,並非是在刻意強調它最原本應有的笛形,而是在與它本身所必定承載的……最為本質的東西。”盛忡流眯眼喃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四殿下將白笛贈予了一名晏姓宮人,而那支黑笛,卻是永久留在他自己手中的。”

聞言至此,心髒已是近乎一躍而出,我深吸口氣,賣力壓下胸口難以忍受的悶痛,猶是強作鎮定道:“那又如何?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又與我有何幹?”

話音未落,已是一拳陡然落在我的小腹之上,扳指尖銳的頂端肆意絞入我細膩的面板之間,距離全然貫穿我的腹部,也不過是數寸之餘。

我疼得全身都在發抖,無奈身體由他蠻力抵在牆與牆的拐角中央,一時無法動彈,只能勉力半仰著無力的腦袋,任那汗水濕透了的長發披散下來,遮擋我漸漸模糊的視線。

“與你何幹?哈哈哈哈哈哈,那你為何不問問,你是如何會出現在這個千年以前的時代?又是為何,會順應著你的意念,一路尋到了我的這裡?”他獰聲笑著,那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卻彷彿是在低聲哭泣,“你莫不是還在心裡自作聰明地想著,是你憑借自己的力量,沿途循著線索,方才找到我的蹤跡?”

我愣住了,呆呆凝視著他近乎病態的癲狂笑顏,只覺自己正身在夢中,如今所聞所見,皆不過是一場虛無。

他見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仍是在笑,像是遇到了什麼極為嘲諷的奇事一般,他邊笑,還在用力揮打著我的腦袋,一下緊接著一下的,好似我只不過是個沒有生命的物品。

“我說過了,我的玉,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十餘年前,一支九山玉笛驟然奏響,期間所寄託承載的,正是遙妃娘娘千年不散的頑固執念。”五指的關節微微抬起,狠厲而又決然地扣上我的脖頸,那盛忡流垂眼與我相互對視著,一字一句地細細說道,“遙妃亡故之後,有關她的所有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都在那黑白兩支玉笛之中,從未消散離去——那黑玉之魂,乃所有怨恨與慾念的根本,而那白玉之魂,卻是她專屬於女子的那份陰柔。”他偏過了頭,雙手插入我散亂的發間,猶自溫柔下來,好似在輕輕撫摩他所靜心收藏的金銀珠玉:“那支玉笛奏響最終所帶來的,即是撕裂時空,召回了獨自在外漂泊千年之久的黑玉魂……而數年之後,與之相生相伴的白玉魂亦是産生了共鳴,姍姍來遲。說到這裡,你可算是明白我在說些什麼了麼?”

瞳孔驟然一陣緊縮,我握了拳,愕然注視著他黯如潭底的深眸,凝聚了周身殘餘的所有力氣,歇斯底裡地反駁他道:“我……是人,不是玉。我有名字,有父母,有愛人,也有自己的家。”

他聽罷,已儼然是笑開了眉眼,單手將我一拎而起,拋至半空中,複又穩穩扛在肩上,沿路不斷朝前下了石階,一邊走,一邊頗為嘲諷地對我說道:“你是人……?呵,也許是吧。那雙黑白玉魂在未知的地方流離幻化了如此之久,縱是說你已然融為一粒死灰,我也是將信將疑的。只是事到如今,你們雙雙歸來,我這尚未完成的人形玉雕,也算是能給予她一縷丟失已久的活魂。”

言罷,扛著我,踱著沉重如鐵的步伐,輕車熟路地與左右幽閉的雕花木窗擦肩而過。匆匆行至盡頭,推開橫於眼前一扇暗門,繼而抬腿邁入了整座辭容樓的最裡端處,轉頭吩咐其間一眾恭候在側的緋衫男女道:“來人,備好繩索。”

眾人應聲撤退,紛紛為他讓開一條前行的通道。而我卻揚起眼眸來,強忍心口至後背牽扯不斷的疼痛,嘶聲問他道:“你想做什麼?”

“黑白雙玉,乃是相應而生,現下我將你倒懸在這辭容樓的最頂端處,那遠在異處的黑玉必定會有所共鳴,默然循著你的方向追蹤而來。”盛忡流揚臂圈起我的雙臂,順著旁人遞至手中的麻繩擰於我的腿間,轉而繼續說道,“只要引來了那縷黑玉之魂,將你二人一併入火焚燒,物歸舊主,還魂入玉,我那塑造了整整十三年的遙妃之像,才能算是真正完工——我想,待到屆時,四殿下的心中也必然會甚是欣慰的吧。”

話未說完,已是上前一把掀開了屋內遮蔽光線的茶色珠簾,雙手掐於我的腳腕之間,擰得近乎有些泛白。天邊灰暗的夜色正在逐步褪卻,轉而層層彌漫而來的,是東方迷濛的淺色曙光。我整具身體被顛倒在窗臺之外,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反複努力著想要找回記憶的真相,然而耳邊幽幽響起的,卻還是辭容樓中低哀悽婉的絲縷琴聲。

這一刻,我幾乎忘記了我自己究竟是什麼。

不是人,不是顧皓芊,而是歸屬於風織遙千年執唸的另半部分。

我是九山?這樣一個荒謬的思想,早在兩年前的滄歸山上,就已然被我全盤否定了。

——我是它,卻也並不是它。如盛忡流方才所言,我和書珏二人,本就是一支黑白長笛上的兩個極端,一個怨氣纏身,恨意盡顯,而另一個則是無欲無求,一生涉盡紅塵情深。

近兩年以來,我們都在費盡周折地想要找到所謂的九山玉笛,意圖尋得其中真正的奧妙,而書珏本人在對於九山的態度之上,更是駭得屢次失去了神智。

我們看似每每分道揚鑣,卻又無意在冥冥之中相伴而行。我在明處肆意活動,他即在暗處無聲相隨,這般不言而喻的數次巧合,我原本想著是書珏太過執著的緣故,殊不知在我二人之間,竟是有著如此複雜而又緊密的聯系。

——焚燒完整的九山玉笛,就能撕裂時空,返回歸處。

按照盛忡流的說法來看,黑白雙玉之魂,也是九山玉笛至關重要的一大部分,那麼最終需要被完整焚毀的,並不僅是在指那兩支相對應的一體短笛——還包含了我和書珏被迫穿越了千年的兩縷人形玉魂。

換句話來說,若是當真將我和書珏一同拋至烈火中燃燒殆盡,那麼最後透過此種媒介回到的歸處,想來也並不會是那千年以後我們所思戀已久的故土家鄉,而是那纏繞於風織遙心中長達千年的不散餘念。

所以,我存在於此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閉上眼睛,我竭力感受著日出東方時所帶來的灼燒與刺痛感,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著重心所在的方向持續紛湧——那樣的感覺,並不好受。

能用的力氣所剩無幾,我腦中一片嘈雜與喧囂,亦是無法騰身起來掙紮與吶喊。胸口撕裂般的痛楚正在朝著四肢百骸不斷侵蝕蔓延,似是那沉龐夜空中逐步吞併涼薄月色的烏雲,掠奪得悄無聲息,卻也隱忍得無路可退。

有那麼一瞬間,我是想選擇毫不相信的,然而方才那些亦真亦假的破碎畫面,至今還閃爍耀目地在我腦中次次重演。無論是那風織遙意圖奪遍天下的勃勃野心,還是她作為女子時傾盡溫柔的深情與專注,都在我的四肢百骸間,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那些拼命想要忘掉甩開的東西,如今卻是在心底生根發芽,愈發趨向於頑強。而那些始終致力於保留的美好記憶,反像是被人生生鑿開了一道裂縫,於一瞬之間分崩離析,破碎得體無完膚。

——我不知道我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在窗外昏昏沉沉地掛了有多長時間,期間正逢旭日東升,烈陽漸漸生得灼熱,一時燃得我滿頭汗水沿著下巴一路蜿蜒至額間,中途眼前黑過一次,甚至差點忘記自己姓甚名誰,待到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那一身緋色長袍的盛忡流就閑適懶散地倚在桌子之間,捧著屋中那尊明眸皓齒的頎長玉像反複雕琢,一刻不停。

他喜愛那尊玉像,愛得近乎有些痴狂,或許他傾慕的正是遙妃本身,亦或許,他只是深深愛著手上那件獨一無二的玉質工藝。

他時常會自言自語地朝著無人的方向說話,也不知那究竟是在說與誰聽的,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像是魔咒一般次次闖入我的心口,無端掀起幾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他說他偏愛緋色,尤其是那宛若桃花一般的淺緋,因為只有這樣的顏色,才能配得上他專屬於遙妃的那份誠摯與鐘愛,情深與情切。所以,這辭容樓中上下一眾依附於他的忠心“眼睛”,皆是一身明豔銷魂的勾人緋色——包括那尊遙妃雕像之上所穿搭的織錦長裙,亦是一襲雍容華貴的深緋。

他說他這十三年來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完成手上這尊尚缺一縷玉魂的雕像。為了尋找流落在外的黑白玉魂,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在民間散佈有關於九山玉笛的訊息,而最終如他所願的便是,那縷天生不甘安於現狀的黑玉之魂,自始至終都將回到歸處作為最深層次的念想,所以一路沿著他盛忡流所刻意留下來的大量線索,在瘋狂追尋著所謂“九山”的蹤跡。

他還笑著說當初那個被人不斷追殺險些致死的四殿下段琬夜,如今已在他散盡家財的援助之下自立為王,攻破了昔日那座母親曾一度嚮往的浮緣王都,距離徹底踩在段家人的頭頂之上,僅僅只剩了一步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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