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奴婢這就幫小娘子把蟲子找出來…….”兩人被打的眼冒金星,一看殷瓊枝這會兒已經脫得只剩下肚兜了,可是看著眼前白花花的一具身體,卻愣是找不出蟲子在哪裡?
殷玉葵這才忍著笑,暗中跟芳菲交換了一個眼神。原來那爬爬蟲本來是寄生在梨花之中的,無色透明,細小纖長,放入衣襟內一時也很難察覺,但它爬動起來的時候,卻讓人感覺有一萬隻蜈蚣在自己身上蠕動著,那感覺……怎一個銷魂二字可比。
先前芳菲蹲在大夫人窗戶底下聽牆角的時候一時手癢,就在牆根底下的梨花花瓣中拈了一隻放在手帕裡玩。
這會兒蟲子附在殷瓊枝的身上,因為感受到人體的熱度所以醒過來,不過已經變成了跟面板一樣的肉色,所以不但長恩長德找不出來,就連殷瓊枝自己也難以確定,蟲子到底是跑到了什麼地方?自己全身好像都有蟲子在爬!
她狀似瘋癲的扭來扭去,最後還是殷老夫人實在看不下眼,連連搖頭擺手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既是覺得有蟲子又找不出來,那就回去洗個熱水澡!還不快把衣衫穿起來?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說完,又帶著幾分歉意的看向殷玉葵,安慰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祖母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殷玉葵見好就收,立即識趣的點頭:“只要祖母您心裡知道孫女的為人就好,有您這句話,孫女便不委屈。”
殷老夫人欣慰的攥了攥她的手,起身便要離去。芳菲這面心裡剛要鬆口氣,就聽二夫人又出來作妖道:“母親,這事都怪媳婦兒沒有搞清楚,一時氣急之下就冤枉了玉葵丫頭。玉葵,伯母在這裡給你賠禮了,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呀!”
殷玉葵當即就覺得今天這事有點怪,暗中跟芳菲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開始全神戒備。
奈何二夫人這回真是有備而來,沒等殷玉葵開口,外面凌波水榭中就有人驚呼道:“呀!有條大青魚!是老夫人前年放聲在溧水河中的那條大青魚呀!你們快來看!”
殷老夫人一聽這話也是眼前一亮,二話不說就讓人攙著自己往外走。而芳菲只是依稀記得幾年前自己有一回病倒,因為藥石無靈可把外祖母急的不行,後來還是聽了高僧的指點,在溧水河中放生了一百條大青魚,說來也怪,而後芳菲的病就不治而愈了。
可是,這會兒剛好有大青魚在海棠春塢外的凌波水榭中出現?——哪有這麼湊巧?
芳菲跟著眾人一起出外一看,果見水榭的池中若隱若現的遊弋著一尾青魚。殷老夫人便雙手合十連連唸佛,又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當日我送這青魚放生,只為給外孫女兒求個平安。如今這魚兒又回來了,莫非是有什麼好事要降臨在咱們殷府麼?”
芳菲聽得心裡既感動又愧疚,二夫人卻立即接言道:“是啊母親,我也覺得這放生的青魚再回來,真是一大祥瑞!要不,媳婦扶您過去跟青魚許個願?據說很是靈驗的!”
大盛朝的確有這樣的一個風俗,放生的動物都帶著靈性,要是重遇舊主,那就是好事臨門的喜兆。
可芳菲此時卻心中驟然一緊,看向二夫人的眼中已帶上了幾分凌厲的憤怒與仇恨!沒想到,這個二舅母不但平時自私刻薄,還敢在自己婆母的生死之事上動這樣的惡念!這已經不是德行不夠,而是罪該萬死了!
而殷老夫人篤信佛教多年,此時沉浸在歡喜當中,並不曾察覺媳婦對自己的惡毒用心。當下更點點頭,毫無防備的邁開了腿,拄著手裡的烏木柺杖慢慢往那青魚所在的拱橋上走去!
顯然殷玉葵也明白了幾分,不過不敢確信,只得湊到芳菲跟前來壓低聲音問道:“芳菲,二夫人她這是要幹嘛?”
芳菲眼睛直直的盯著扶著自己外祖母的那個女人,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冰冷的可怕,說出來的話也一樣:“她要作死,咱們就成全她。”
說完,就聽二夫人一聲驚叫,接著便是身子一歪,整個人一頭栽進了拱橋底下的水榭之中。
在場人只有芳菲和殷玉葵兩個看清楚了,二夫人是被一樣東西打中了腳踝,所以失足落下了拱橋的!
大譚的身手,果然不會讓自己失望。
而眾人並不清楚其中的關鍵,只聽“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嘖嘖,二夫人果然不是虛胖!
而殷老夫人卻被一個本來正在水榭旁邊的花圃裡做事的下人一把給扶住了,並未受到波及。這個人,自然就是大譚了。
與此同時,又聽“噗通”一聲,卻是芳菲也跳進了水榭的池子裡,她嘴裡大叫著:“二舅母你怎麼樣了?你彆著急,芳菲這就來救你!”
作為共同進退的隊友,殷玉葵立即煽情的開始抹淚,並大聲渲染道:“哎呀七妹妹你怎麼這麼傻?你又不會梟水,你說你跳下去幹嘛?我知道你最是心地善良又純孝,從來不把那些說你不是殷家人的屁話放在心裡,可是你要是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可讓祖母她老人家怎麼活?哎呀你們都是死的嗎?還不快下去救人?哎不對,不能找男的進來,你們誰會梟水的下去,救起人來祖母重重有賞!”
還好這凌波水榭的池子本來就不深,趁著眾人慌亂成一團四下裡找竹槓的功夫,芳菲仗著自己良好的水性,已經在水中按著二夫人結結實實的喝了好幾通水。
她心裡憋著一口氣,讓你壞!讓你敢打我外祖母的主意!你不知道她年紀大了禁不住這池子裡的寒氣嗎?這回就讓你多喝幾口水,知道一下我的厲害!
當然,她這些手腳都做得很好,因為在外人看來,二夫人幾次都要沉下去了,還是七娘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這才堪堪把她給拖上來的。這些假象,再加上殷玉葵極具感染力的解說,當真是把在場的人都感動得不行,差點就要把七娘子當活菩薩來拜了。
最後,被兩個善水的丫鬟從水榭中救起來時,二夫人早已被嚇得懵逼,喝水喝得眼發直,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躺在一旁的美人靠上直踹氣。
芳菲則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當著眾人的面還不忘關懷的朝二夫人說道:“只要舅母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說完,便整個人脫了力昏倒過去。
而二夫人愣了半天這時候總算驟然會轉過神來,開口就道:“芳菲你這死丫頭!你剛才為什麼——”
“混賬!我看你這是被水鬼上了身了,剛才要不是芳菲拼死跳下去救你,這會兒指不定你已經沒氣了呢!居然還敢胡說八道,再亂說一個字詛咒我的寶貝外孫女,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殷老夫人愛芳菲猶如心肝肉一般,哪容媳婦這般汙衊?當下就端出婆母的架勢來,並憎惡的拄著柺杖起身,下令道:“把二夫人給我送回去!讓她好生閉門謄抄一百卷的金剛經,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再出來。別再一天到晚的作天作地,哪天作出了大事就晚了!真是家門不幸!”
而後又餘悸未消的朝芳菲這邊道:“快點把七娘子送回她的院子裡,另外趕緊去請大夫過來瞧瞧,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可千萬別讓這孩子落下了什麼風寒之類的病根。這三月裡的水,可還寒著呢!”
就這麼著,芳菲被眾星拱月一般的送回了自己屋子裡。在外祖母的強令之下,前來診病的大夫前前後後來了差不多十來個,最後一個大夫前腳剛走,後腳殷玉葵就邁了進來。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就別裝了!趕緊起來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你再不搶我可要吃光了!”
殷玉葵說著,變戲法似的從帶來的食盒裡取出了幾碟子小菜,聞著那香味芳菲呼的一聲掀開了被子,深吸一口空氣裡誘人的香味,閉著眼睛夢囈一般說道:“烤鳳爪燒鴨胗還有三絲眉毛酥,牛肉鍋貼鴨血粉絲湯……嘶!還有我最愛的脆炸小螃蟹,三姐姐,咱們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連喜歡的小吃都差不多!”
殷玉葵白她一眼,毫不客氣的自己先抓起一串烤鳳爪開嚼,芳菲則揀了一串鴨胗放在嘴裡吃著。待吃完了,才開口道:“我今天去大舅母院子裡聽了牆角,原來二舅母慫恿她開口向我要十間鋪子給大姐姐做嫁妝,當然,她這個人是不會便宜別人的,給了大姐姐便要給五姐姐。只是,獨單單漏了三姐姐你一個不提。”
對此,殷玉葵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有預感。因為她排行在前,而如今與殷瓊枝定親的孫家,卻是原本老夫人安排給她的親事。
“春天蚊蟲多,而且大夫人那邊的院子裡什麼蟲都有,以後這種聽牆角鑽狗洞的粗活,你還是讓你身邊的丫鬟幹吧!”
芳菲一面吃一面抬起眼——聽這意思,敢情這位才是聽牆角的前輩高手?只是不知道那個狗洞那麼狹小,三姐姐這幅身軀是怎麼鑽過去的?看來自己還是有眼不識泰山啊,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