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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深夜行動

平嫣跑過去,見他毫髮未傷,懸著的心已放了大半。她一直守在外面,只能聽見屋子裡平平淡淡,毫無衝突的談話碎聲,卻看他如今這副心神空蕩的樣子,更是拿不準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什麼事了嗎?”她輕聲問。

沈鈺痕搖了搖頭,彷彿才從無邊無際的臆想中拔回思想。他閉上眼睛,長長,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神情無比享受,莫名其妙道:“自由的味道真是太好了。”說著就睜開眼望向平嫣,星眸燦動。就在一念之間,平嫣忽然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他的笑容深處不再摻雜任何混跡洋場的醺迷,似乎正有一種狂熱無所拘束的力量正竭力蘊透著,徹底甦醒,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可以肆意選擇方向。

“對了,那個頭領拿出去一張紙,好像還按上了手印,那是什麼?”平嫣只好旁敲側擊。

沈鈺痕一手撐頜,歪著頭望她,唇畔輕勾的剎那,不禁想起了方才屋子裡的那一段對話。

“這是從犯的供狀,只要你簽了它,明日再隨我們去壽宴上走個過場,我保證不傷你們分毫。你若不籤,就算砍了你的手指,我們也會按上個指印。”頭領言簡意賅,其中一個警衛就將狀紙往沈鈺痕眼下一遞。

沈鈺痕拿起來細看了一遍,真可謂機緣巧妙,富春居命案兜兜轉轉,居然還是找上了他。紙上內容被編的繁瑣,情節曲折,總結起來不過幾句話。就是高副隊長高佔彪之死他也有罪,罪在一時對高隊長所行不義憤慨,受主謀蠱惑,助主謀行兇,現今主謀已死,他身為從犯主動自首,特饒一命,望今後改過自新。

他相信,有了這張狀紙,他與林立雪的婚事就八成畫不出那一撇了。

高隊長的父親是青州商會的會長高遠,名下有諸多洋行貨行等生意大廠,與法租界裡管理進出口貨物的財政稅務長合作匪淺,而高遠則透過這個渠道,誘使林恆以權謀私,助自己壟斷青州大部分生意。這一套買賣下來,最後作為報酬,將所得利潤的三成歸贈與林恆。

沈鈺痕雖瞭解的不是那麼清楚,但還是略有眉目,曉得這三脈勢力間互相掣肘獲利的關係。況且要沒有青州這一道中外共謀的產業鏈,自己父親在省會俞州各地收購採買的大量茶藥怎麼可能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轉手於人。

他腦子豁然一通,終是撬通了箇中關節。既然這些人選擇自己做為這最關鍵的一步棋,那就只可能是看中自己是林恆的準女婿這一層關係,然後藉著高隊長之死,一箭三雕。

擺明了就是要離間隔閡青州的三股巨頭。

“那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利用完我之後,就找人殺我滅口呢?”沈鈺痕笑著,揚起手在脖子間佯裝一勒。

頭領溫和的笑著,“這點不用擔心,先生對我的主子曾有恩惠,我的主子恩仇分明,只要先生乖乖聽話,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們絕不會殺害先生的性命。對了,還請先生不要追究我家主子的名諱,我不便透露。”

他的話孰真孰假,沈鈺痕一時也摸不透。

“其實擺在先生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配合我們,簽字畫押,明日再一言不發的演場戲。要麼我們逼你簽字畫押,再殺你滅口。這說白了也就是一條路,一條一定是死,一條有可能是生,只要先生足夠信得過我們。除此外沒別的選擇,先生只能賭一賭了。”

其實他說的不錯。除了賭一下他口中那個曾施恩過的主子,沈鈺痕真的別無選擇。

只是他初涉故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究竟對什麼人有過不可磨滅的恩惠。

他拔掉筆帽,洋洋灑灑地簽上了名,又沾了印泥,結結實實地按上了手印。

其實這是一步四面楚歌的險棋。若失敗,他將成為眾矢之的。若成功,也會波動一系列利益鏈條。其中就包括林恆與高遠的貿易合作,法租界與青州的矛盾衝突,而沈家囤積的商貿物資也有可能會滯銷不前。

而他正是要利用這一點,才能讓林恆對自己懷疑疏遠,重新考量林立雪的終身。

縱使沈家徹底敗了,他也能隻手翻轉。可他一生的婚姻愛情,自由未來卻容不得,也經不起踐踏。

只是這些,沈鈺痕隻字未提。他並不打算告訴平嫣實情,他雖不顧性命的救她,欣賞她,甚至有些萌動的傾慕,但卻並不是完整的容納她,信任她。他一直記得她是大哥的人,一旦此事洩露,大哥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攔。

“你怎麼了?剛才他們究竟和你說了些什麼?”平嫣有些狐疑。

沈鈺痕挑眉笑了下,一派真誠,“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只說明日要將我帶去林叔叔的壽宴,具體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們沒說,我也猜不到。”

從他的口吻神態間,平嫣確實抽不出什麼值得懷疑的蛛絲馬跡。她雖不再多問,但心底的一根弦卻彷彿正被小心翼翼的撥動著,擾得她心神不寧。

顯而易見,沈鈺痕的話一定有所隱瞞。

而且根據他不時從神態表情中流露出來的輕鬆,他隱瞞的那部分,對他來說一定是有利的。

雲巔之上,霜月中天,幽深霧起的僻巷中,一陣枝葉顫動的亂響憑空乍起,引得烏泱泱的一群棲鳥受了驚,躁亂不寧的撲扇著翅膀,鳴聲嘹亮,撕破靜夜。

此聲將歇,頓時有幾聲不遠不近的夜鶯孤叫傳來。

平嫣在山裡採了幾天的藥,自然很熟悉夜鶯的叫聲,也知道夜鶯這種鳥習性謹慎,隱蔽山林,是不可能出沒在人家居住的街頭巷尾的。

那一陣有些怪異的鳥叫聲之後,身在暗處的十幾個侍從紛紛舉槍圍了過來,密不透風的擋在屋門前,警惕四望。

平嫣已經猜到是他們找到這裡來了,索性就安安穩穩的坐下來,淡淡望了眼沈鈺痕,提起桌上的茶盞慢慢啜著。

他臉色有些異樣,平嫣推過去一盞茶給他,目光深深,小聲道:“二少爺,你說這麼大的動靜會不會是大少爺來救我們了?”

“也許是吧。”沈鈺痕反應的很快,接過茶,一口悶了。

他放下茶杯的一剎那,屋頂梁間的幾個瓦片出其不意的墜下來,脆生生的摔成幾瓣。侍從們頗有組織分工,一些動作靈敏的衝入屋子裡,一些留在院子裡巡梭不定。

不知是誰大喊了聲著火了,話音未落,巨大的熱浪就裹著嗆鼻的汽油味從屋子的各個角落裡傳來。藉著一陣復一陣的風力,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一浪高過一浪的火舌就從後牆外迅速竄升了起來,直燒到屋頂上,瓦片脫落間,大大小小的火團和著磚塊,一個接一個的砸下來。

平嫣站在火焰裡,泥胎木偶似的,一動不動。

沈鈺痕急著去拉她,剛碰到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來。她像只弓箭下受驚的兔子,一溜煙鑽進桌子底下,埋著臉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環住自己。

兩個大漢捉住沈鈺痕的身子,將他往外拖,他動彈不得,吼出的聲音卻漸漸劈了,“快!出來,桃嫣!桃嫣!出來啊!”

滾滾火浪中,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淚流滿面。

有木樑掉下來,砸碎了桌子一角,她又往裡面縮了縮,沉默地流淚,臉色煞白如紙。

當年也是這樣的大火,燒死了她所有的親人,燒燬了她的一生。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那所庭院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燒成灰燼。自那以後,那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就成了她的心魔,夢魘,那一簇簇火苗,像是自地獄深處伸出的魔爪,扼住她的咽喉,撕爛她的血肉。

“桃嫣!”他的嘶叫淹沒在大火的席捲聲中。

幾顆子彈刺破火焰,旁邊幾個大漢悶哼一聲,皆大睜著眼直直朝後栽去。又有幾響槍聲傳來,侍從們人心惶惶,上膛圍靠,朝門外開槍。藉此混亂,沈鈺痕掙脫挾制,彎下身子一把將平嫣拽了出來,護在懷裡。

不作多說,甩了最大的力氣,一把將她推出門去。

平嫣幾個踉蹌,滾到外面的地上。她像是丟了魂魄般,衣發凌亂的平躺在地上。半夜下了霜,她的後背貼著土地,潮溼而冰冷,她望著悽清的月亮,眼眶裡的淚溢位來,像白茫茫的霧氣,遮住她的視線。彷彿她再也看不清那些肆虐的,洶湧的,灼灼的火海。

當年的,現在的。

隱約中,有一個人俯身下來,像是沈大少。她只知道伸出手去牢牢拽住他的袖子,虛弱至極的張口,聲如蚊納,一直不停的重複,“救,救......沈鈺痕,救......沈......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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