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琬壓根就沒隱瞞自己來不及裁剪赴宴所需新裝這事,甚至也不等一旁的孫家姐兒那一臉的得瑟跟得意,突然選擇先下手為強。
“本郡主瞧著你身上這身衣裳怪好看的。不過還是不如孫家姐兒身上穿的。若沒看錯,應該也是蜀錦吧。哎呀,仔細瞧瞧,可比本郡主身上的蘭花花樣光鮮明豔多了。”
“那是當然!這可是錦州最好的蜀錦,至於郡主你身上的,不過是……”孫家姐兒那話甚至還沒說完,便變了臉色,腳一軟,突然就“噗通”一聲跪在了顧琬跟前。
偏偏還是一臉的疑惑表情,詫異地開口問道:“孫家姐兒,你這是怎麼了?不過是什麼?本郡主那皇帝哥哥御賜的貢品蜀錦,還不如你身上的那蜀錦麼?”
“郡主,您這話說的,是想逼死我不成?”孫家姐兒抿著紅唇,不滿地辯白道。
“這不是你自個兒說的嘛。事實上,本郡主身上的這蜀錦,的確不如你的。”顧琬半俯下來,湊近了一些,附在孫家姐兒耳邊壓低了嗓音道,“本郡主的夫君可不是阿貓阿狗能惦記的。”
“你!”孫家姐兒那瞳孔猛然一縮。
“區區蜀錦,本郡主不會太放在心上。不過孫家姐兒,你可得小心悠著點兒,畢竟蜀錦事小,身家性命事大。而且不是每一次都會這般好運。”說罷,顧琬便示意身後負責推木輪椅的紫蘇,趕緊往水榭迴廊那邊的涼亭走。
半跪在地上的孫家姐兒,緊咬著唇,不甘心地目送著坐著木輪椅的顧琬漸漸遠去。
“哎呀,這是怎麼了?”顧琬前腳才離開,從一旁的樹蔭旁,劉文氏冷不丁地探出了身子。也不知方才孫家姐兒跟顧琬的友好交流,劉文氏偷聽到了多少。
那小戶家的姑娘只恨自己不存在,找了個藉口匆忙跑開了。
“二舅母。”孫家姐兒掙扎著站起了身,只是看向劉文氏的目光並不友善。顯然這等丟人現眼的事兒,孫家姐兒並不願意讓劉文氏瞧見。
劉文氏卻只當沒瞧見孫家姐兒眼中的敵視,徑直來到孫家姐兒身邊,蹲下了身子,親自幫著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羅裙,隨後乘著周邊沒旁人,試探地詢問了一句,“嫣兒啊,我好歹也是你的二舅母,可不是外人。你呢,給二舅母我說句實話,你當真是那程知府不嫁,非他不可?”
“二舅母~”孫家姐兒一聽劉文氏這般問,鼻子一酸,眼圈便紅了。
“行了,嫣兒你可別哭。這事兒二舅母心裡有數了,也會想法子幫你心想事成的。只不過嫣兒啊,這事兒你回頭也得配合一二。”劉文氏繼續壓低了嗓門開口道。
“二舅母,你想讓嫣兒做什麼?”孫家姐兒看向劉文氏,不禁回想起此前,她的這位二舅母多數時間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不過是維繫了最尋常的客套,現在卻乍然提出要幫自己,一時半刻還真有些適應不了。
但孫家姐兒也只是遲疑了片刻,畢竟劉文氏主動提議要幫自己。若真成了,豈不如願能正大光明地下嫁給那人了?!
要說不心動,那絕對是騙人了。
“嫣兒,二舅母還能害你不成。”劉文氏言之鑿鑿。
劉文氏的確存了私心,畢竟在她看來,她家夫君劉二爺可比前頭的劉大爺更有資格繼承蜀錦郡王的爵位。那劉大爺不過是仗著年長了她家夫君幾歲罷了。老太太自然也是更偏寵她們二房一些,只不過在承爵繼位這事兒上,卻三緘其口,似乎並不願意讓她家夫君繼承爵位。
劉文氏如何不著急,她那公公蜀錦郡王再過兩月便六十大壽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回頭分了家,她們二房就只能灰溜溜地搬出郡王府了。
劉文氏倒也不是貪慕郡王那爵位,不過是想為她家即將行笈禮的嫻姐兒謀劃一二。還別說,孫嫣這小蹄子那眼光著實不錯,唯一可惜的是,已經娶了顧琬這個長樂郡主。
若還是那個小小稟生家的丫頭,完全可以讓程仕遠將人休棄了,再八抬大轎將自家嫻姐兒迎娶進門。現在麼……當妾什麼的,總歸是上不得檯面,是絕對不成的!
若是能讓孫嫣動手除掉那個長樂……
劉文氏無意識地揪扯著自己的絲帕,一邊琢磨著心裡的那個大膽年頭,一邊往著前院的方向走去。因為走的匆忙,自然也就沒留意到顧琬跟紫蘇正窩在一旁的角落裡。
“主子,我咋瞧著這二房的文夫人沒安好心吶。”紫蘇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有心算無心,我們小心著些便是了。”顧琬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卻暗暗地朝著身後使了個眼色,隨後示意紫蘇將自己推去水榭迴廊那邊。
不遠處的假山上,身著圓領月白色繡翠竹紋飾錦袍的中年男子,居高臨下的目睹了一切。男子也不是旁人,蜀錦郡王那庶出的劉三爺。
雖說間隔了一些距離,沒能聽清楚幾人具體說了些什麼,劉三爺卻知道他的這個二嫂,一直覬覦著那個爵位。這何嘗不是他二哥的那點子小心思。
“長樂郡主麼……”劉三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地望著那個端坐在木輪椅上的身影。
劉文氏虛長了三十多年,還從沒見過顧琬這般滑不溜丟的小丫頭。
若還有人跟她唸叨,這就是個出身莊戶人家,沒什麼見識的禾柴妞,劉文氏非得往對方臉上吐口水不可。這不是坑人麼。
誰見過出身莊戶人家的禾柴妞,待人接物上滴水不漏?而且瞧著架勢,不管是養生調養身子,還是對珠寶首飾古玩玉器的瞭解,都並非不懂裝懂胡亂抓瞎。只怕沒少把玩,才能這般瞭解。
這是怎樣的莊戶人家才能嬌養出這麼個寶貝疙瘩?!
最讓劉文氏生氣的,只怕還是顧琬軟硬不吃,壓根不給她一丁點機會。
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劉文氏眉頭緊鎖,琢磨著該如何設計才好時,竟然出事了。
事情自然還得從頭講起。
這次蜀錦郡王府舉辦賞花春宴,打著給自家外孫女孫家姐兒接風洗塵的由頭,順便方便各家相看一下未來的兒媳跟女婿。
春宴安排在郡王府後院水榭這邊,有荷花池相隔,紗簾阻擋,男賓跟女眷間勉勉強強能看個朦朦朧朧。而方才,跟顧琬有短暫交流的那個小戶家的姑娘,見劉文氏似有話要跟孫家姐兒說,便找了個藉口跑開了。
那曾想,前後最多也就大半柱香的功夫,這人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