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枝倉皇想逃,可謝封這次帶來的人馬,明顯不是那麼好忽悠,無論她說什麼,謝封都不與她答話,最後直接吩咐人將她的嘴堵了起來。
馬車一路前行,虞青枝困在馬車裡,嘴巴被塞進了一塊破布,她看不見外頭的景象,也不知自己被帶到了哪裡,等到馬車停在一處莊子前,謝封才命人把虞青枝扯下了馬車,直接扔在了地上。
謝封似是恨極了虞青枝,也顧不得偽裝什麼紳士風度,抬腳惡狠狠地踹了虞青枝幾腳,罵道,「都是你這個小***,害的我被那個老匹夫教訓,那個賀連鈞到底有什麼好,不僅你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就連老匹夫也幫著他說話!」
他好像是瘋魔了,邊哭邊罵,「我從小到大無論多麼努力,都沒見他誇獎過我一句,憑什麼!憑什麼賀連鈞不過一面就讓那個老匹夫讚不絕口?我不服氣!我不服氣!」
虞青枝被他踹到喉頭腥甜、眼冒金星,她生怕激怒謝封,危及自己的性命,急忙說道,「謝封,你這話可真是大錯特錯,若是謝伯父知道了,他肯定也會寒心的,他雖人不在你身邊,但卻時時關注著你的成長,甚至特意叮囑過你的親生父母要好好對你,反而是你的親生父母,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了讓你弟弟掌管謝家的家產,特意對你百般嬌慣,你可知什麼叫做捧殺?你親生父母一直以來對你的嬌慣,便是捧殺!一心要將你養的無惡不作、荒誕至極,用心之險惡,你可知道?」
謝封聞言又惡狠狠地給了虞青枝一腳,直踹的虞青枝嘔出了一口鮮血,疼的她冷汗直冒。
「你胡說八道什麼!那可是我的親生父母,從小對我那麼好,他們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謝封神情幾近癲狂,雙眼透著駭人的血紅,「更何況,我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他們怎麼會這樣對我?你這個***死到臨頭竟然還在挑撥離間!」
「我是不是挑撥離間你自己心裡一清二楚!你雖然是他們親生的骨肉,但你早已記在了謝伯父名下,將來無論是他們去世還是在那族譜之上,墳前盡孝、祠堂給他們上香的都不會是你,只有他們後來生的兒子接掌謝家,他們旁支才算是真的有了出頭之日,這樣淺顯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嗎?」
謝封被虞青枝幾句話說的呆愣在原地,他痛苦的搖搖頭,不斷地否認,「不對,你是在挑撥離間,我小的時候都是我嬸孃把我帶大的,鶴潤沒有的東西我都有,鶴潤要早起去學堂,我卻可以由父親陪著出去玩,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鶴潤……」
鶴潤便是謝封的生身父母在把他過繼給謝道然之後,次年生下的幼子,不過比謝封小了兩歲,如今早已在朝堂之上謀得了一席之地。
他科舉入仕,又是謝氏出身,再加上他模樣生的好,又謙恭知禮,在朝堂之上迅速站穩了腳跟。
尤其在謝封這樣荒唐行為的對比下,更是顯得謝鶴潤出類拔萃、品行出眾,前有謝家的人脈為其鋪路,後有他自己步步為營、潛心籌謀,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早已升到了五品,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際,他升到從四品指日可待,前些日子甚至有訊息傳出,說今上的三公主相中了謝鶴潤,意欲與謝家親上加親。
謝封雖然壞,但卻不蠢,虞青枝寥寥幾句,他便懂得了其中深意,但卻始終不肯承認,他命人將虞青枝拖進了宅子,極為粗魯的扔到了後院的柴房,又命人將虞青枝綁到了柴房的柱子上。
「這宅子是我名下的私產,即便是謝道然那個老頭子都不知道,我就不信賀連鈞能找到這裡,我看還有誰能來救你。」
被虞青枝幾句話戳中痛處,謝封面上帶了讓人心懼的瘋狂,虞青枝見狀反倒冷靜下來,她直視著謝峰的雙眼,眼中無波無瀾,「承認吧,謝封,這些事情其實你早就有過猜測,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你
不願意承認你的親生父母並不愛你,他們眼裡只有你的弟弟,你更不願意承認,謝道然這個你嘴裡的老頭子,卻是這個世上最為你著想的人。」
謝封氣急敗壞的衝出了門,將虞青枝的聲音甩在了身後,是他將虞青枝綁了來,二人如今卻彷彿調換了角色,他落荒而逃。
謝封並未撒謊,這處宅子確實是他名下的私產,可謝道然卻對這幢宅子的存在一清二楚,賀連鈞幾人剛發現虞青枝消失,便懷疑到了謝封的身上,未免打草驚蛇,賀連鈞先想辦法將謝道然約了出來。
一見謝道然,賀連鈞便直接表明了來意,謝道然回憶片刻,靈光乍現,「我知道了,這混賬名下有個宅子,是他前些日子瞞著我剛剛置辦的,我原以為他可能是有了不方便帶回家的外室,如今看來,只怕是早就做好了挾持侄媳的準備。」
賀連鈞片刻也等不及,起身便要去找,卻被謝道然攔了下來,「連鈞,這件事若是那混賬做下的孽,我一定給你個交代,只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如今我尚對他懷有一絲信任,這件事由我跟你一同去求證,你看可好?」
謝道然雖常年不在家,但謝封卻也是他當做親生兒子養大的,若說他對謝封沒有絲毫孺慕之情,他自己也不肯相信,賀連鈞更是如此,他點點頭,道,「謝伯父便同我一起去吧,只是若此事當真是謝封所為……」
「不用你說,若當真是他所為,今次我便廢了他,也省的他往後打著謝家的名義在外胡作非為,壞我謝家名聲。」
二人一人一匹快馬,步履不停的往謝封的宅子而去。
這處宅子前些日子是謝封剛從一名富商那裡買來的,他行事隱秘,挑的又是謝道然下山之前,用的甚至都不是謝家的銀錢,因而他信心十足,只覺得謝道然不可能知道這處宅子的存在。
可他不知道的是,謝道然雖然人在道觀避世,但謝家卻遍及他的勢力和眼線,原本他不過是怕謝封在謝家過得不好,卻沒想到竟然派上了這樣的用處。
二人到了宅子門前,見門口有大量謝家的府兵,賀連鈞便知自己沒有猜錯,他不顧門房的阻攔,一腳踹開了私宅的大門,打退了攻上來的府兵,在宅子裡四處尋找虞青枝的下落。
而謝道然如今不過是個鬚髮全白的道士,手無縛雞之力,他冷了一張臉,對著門房吩咐道,「叫少爺出來見我。」
瞧見謝道然出現在這裡,門房便知謝封在外面做的荒唐事只怕是瞞不住了,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忙逃也是的跑進了宅子去跟謝封稟報。
謝道然緊隨其後,在前廳看見謝封的時候,謝道然氣的面色通紅,罵道,「逆子,果然是你乾的好事!」
謝封仍有不服氣,他冷笑一聲,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委屈,「謝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風,逆子?謝大人怕是搞錯了,這裡可沒有謝大人的兒子,我謝封,不過是謝家旁支出身,謝大人難道忘了麼?」
見謝封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謝道然微微愣神,而後嘆了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在怨恨我?你雖不是我親生,這麼多年,我可有虧待於你?除了不能陪在你身邊,我虧待過你什麼嗎?」
謝道然痛心疾首,可對面的謝封卻仍不知悔改,他瞪著眼前的謝道然,面上留下了幾滴清淚,「呵,呵,你確實不曾虧待於我,可我在你身上,到底得到過多少父子恩情?這麼多年你將我自己一人扔在謝家不聞不問,你又可知我過的是些什麼日子?」
「我……我原以為,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定會用心教養你,可沒想到……沒想到……」
謝道然自詡一聲為人,無論扮演臣子、夫君、亦或是一族之長的身份都是問心無愧,可他如今面對著謝封的聲聲質問,卻難得的張口
結舌、無言以對。
謝封見此,笑得更是張狂,「哈哈哈,原來有朝一日,我也會見到你這樣的表情,謝道然,你可知我恨極了你成日的面無表情?你剋制我恨極了你每每回家對著誰都是一副悲憫眾生的虛偽模樣,謝道然,你自己都困於紅塵俗世,你又妄想要拯救誰脫離苦海?」
至此,謝道然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至交好友被人陷害滿門抄斬,自己幾次求情無能為力便選擇了出家避世,遠離這一切,他深知自己不過是個膽小怕事、懦弱無能之輩,這麼多年來,他記掛賀連鈞兄妹三人,憂心京中局勢,卻始終不敢露面去見故人,如今被自己的兒子戳破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偽裝,他反而鬆了口氣。
他笑道,「封兒,你說的對,原來你竟然是這個世上最瞭解我的人。」
謝道然長嘆口氣,不顧謝封一臉防備,徑直走到了廳中的椅子上坐下,一臉緬懷,「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跟你一樣,最是風流意氣,可後來發現此生最想為之事卻不能為,最想救之人卻不能救,從那時起,我便早已心灰意冷,紅塵俗世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災禍,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個虛偽冷漠之人。」
他低頭認錯,也不知是對著謝封,還是對著早已故去的故人。
賀連鈞率先進了宅子,打傷了一個侍衛,從他嘴裡問出了虞青枝的位置,趕在更多的人來支援前,找到了虞青枝。
虞青枝被謝封一個大男人踹了幾腳,只覺得自己胸口生疼,甚至有些昏昏沉沉、幾欲暈倒,她看許多的東西都看不真切,卻在模模糊糊的光影中,清晰的看見了賀連鈞的模樣,她喊道,「相公,你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