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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如何完美地拔鵝毛?

國家,永遠都是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所有的行政體系和領導者,都是為了能夠平衡和妥善地鎮壓這矛盾的工具。至於法律和軍隊,就是統治階級為了實現和滿足自身需要,所構建和製造的暴力機關。古往今來,莫不如此,齊國當然也不會例外。

公元前697年,齊襄公繼位,顯然,這位君王的理想和需求與大多數國人並不一樣。他透過權力來滿足自己對於美色的願望,透過軍隊來保持對國家的控制。但是,當他胡亂征戰、和表妹文姜私通等作為不斷地侵蝕著齊國的根基時,他沒有想到,當自己的利益和絕大多數人的利益發生衝突之後,總會有一方無法忍耐,並且最終採用暴力手段來奪回自身的利益。

公元前686年,齊襄公的堂兄弟公孫無知終於選擇了用最為直接的手段來奪回自己的利益。在與齊國大夫管至父、連稱等人達成了共同利益目標之後,準備發動宮廷政變。

當年十二月,齊襄公在貝丘(一作沛丘)打獵,因受到驚嚇,從車上摔傷,連鞋也不知丟到哪裡。返回皇宮後,責令宮廷侍衛費(姓氏不詳,名費,一作茀)去找鞋,然而並沒有找到。感到大丟面子的齊襄公當即下令,對費施以鞭刑三百。

然而君王受傷的訊息很快被公孫無知和連稱、管至父等人得知。認為時機已經成熟的公孫無知等人當即決定發動政變。衝至宮門時遇到了受刑出宮的費。因擔心走漏訊息導致政變失敗,費被當場制服。

費稱自己剛受君王刑罰,心有怨恨,必不護駕,並解開衣服,讓公孫無知等人查驗背後鞭傷,公孫無知等人大喜之下,釋放了費。而這位侍衛隨即請求參加此次政變,並願先入宮中,在內策應。

不料費進宮後,卻將齊襄公隱藏到門後,安排孟陽偽裝成齊襄公睡在床上。良久不見動靜,公孫無知等人發覺被騙,立即率眾衝入。費與宮中侍衛、齊襄公寵臣等人開始了與公孫無知所部的戰鬥。戰敗,盡死。公孫無知等人衝入宮內,認出並殺死了偽裝齊襄公的孟陽,隨後發現了藏在門後的君王,動手斬殺,自立為王。

冬十二月,齊侯遊於姑棼,遂田於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於車,傷足喪屨。反,誅屨於徒人費。弗得,鞭之,見血。走出,遇賊於門,劫而束之。費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費請先入,伏公而出,鬥,死於門中。石之紛如死於階下。遂入,殺孟陽於床。曰:“非君也,不類。”見公之足於戶下,遂弒之,而立無知。

——《左傳》

然而公孫無知並不是一個能夠滿足大多數人需求的明君。憑藉著殺戮,在血泊中登上了權力頂峰的他,總是習慣用殘暴的方式對待屬下。終於,在他不斷地折辱和虐待下的齊國官員們發現,這個新君,似乎更可惡。

於是,齊國大夫雍廩在公孫無知繼位的第二年,刺殺了他。

初,公孫無知虐於雍廩,九年春,雍廩殺無知。

——《左傳》

齊國就此陷入了混亂,每個人都希望坐在王位上那個人能夠滿足自己的需求,一旦那個掌控著權力和體制力量的君王不能做到的時候,就會口誅筆伐甚至舞刀弄槍。看來,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並不是都願意承擔這份責任。畢竟當自己擁有足夠的能力來滿足需求之時,也不一定能夠保證自我需求能與大眾慾望和諧共處。

刺殺了公孫無知的雍廩並沒考慮到將來要怎麼做,總之這個死在他手下只當了一年大王的傢伙觸犯了他的利益和理想。雖然他認為自己是為國除害,但是那也許只不過仍舊是為了報復君王虐待之仇罷了。

王位上滿是鮮血,固然大多數人並沒有勇氣和資格去承擔帝國的責任,但是皇室龐大的體系中,有資格和野心的人物並不只有一位。當年遠赴他鄉,政治避難的兩位王子,準備回國即位了。

公子糾帶著自己的輔臣管夷吾和召忽自魯國返回,公子小白也得到了國內世家貴族的情報後帶著鮑叔牙火速趕回。

對於管夷吾來說,如果公子糾在這場王位爭奪戰中能夠獲勝,那麼自己的未來,將是一片光明。他決定馬上採取行動。帶領部隊前往公子小白回國的必經之路上進行埋伏。如果能夠襲殺公子小白,那麼這場賽跑就毫無懸念。釜底抽薪,從而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率領部隊一路追擊的管夷吾成功堵住了公子小白,此時,他並不打算和幫助過自己的好友鮑叔牙敘敘舊情、談談人生了。開弓,放箭!

小白應聲而倒,管夷吾揚長而去。殊不知這一箭並沒有真正命中小白的身體,而是被其衣服上的裝飾物擋住了。當然管夷吾沒能發現。小白也以出色的隨機應變能力,馬上裝作中箭詐死,騙過了管夷吾。

覺得完成了任務的管夷吾將這件事回報了公子糾,公子糾大喜,隨後也就放緩了回國的腳步,甚至還有閒心在路上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而詐死的公子小白,則藏在車帳中,向齊國火速趕回。

得到了國內貴族世家支援的公子小白成功登位,並借魯國之手,將公子糾殺死。待到王位之爭塵埃落定、齊國百廢待興之時,小白請教輔政鮑叔牙,問誰可安邦稱霸,鮑叔牙依舊堅持推薦了管夷吾。

被齊桓公小白隆重迎回任命的管夷吾感激不已,君臣盡釋前嫌之後,齊桓公尊其為“仲父”,並授予極大的權力。自此,一代傳奇管仲正式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並非僅僅是齊桓公心胸開闊不計前嫌,也並非只是鮑叔牙慧眼識人,更不是管仲經才偉略、天下無雙足以令君王自降身份不念當初襲殺之仇。只不過此時,三方都有著共同的理想和價值取向,在足夠利益的驅使下,自然形成了能戰勝一切阻撓的滾滾大勢。對於管仲來說,他藉助著這股勢不可擋的強大力量,一飛沖天,得展才華;而對於齊桓公小白和鮑叔牙來說,他們也各自得到了自己最為需要的。

君臣一心,然而對於一個國家和政府來說,避不開的,就是平穩而持續地滿足被統治階級的需求和慾望,並從中獲得賴以維持國家機器執行的財富和資源。他們最先要解決的就是賦稅的問題。

賦稅是餵養政府的娘奶。

——馬克思

顯然管仲和齊桓公並不像後世說得如此通俗,但是現今齊國需要復興,復興就需要大量的財富,而如何平穩地從民間取得財富這個問題擺在了執政者的面前。他們需要平穩而高效地解決這個問題,否則,還會有更多的刺客在黑暗中磨刀霍霍,等待著做一次為民請願的英雄。

到底應該如何完美地拔鵝毛呢?

在社會最底層掙扎拼搏過的管仲顯然明白,僅僅憑著暴力和鮮血,或許可以在短期內聚斂財富,然而,作為國家的管理者並不能僅懂得揮舞屠刀,如果能夠創造出令鵝毛大量生長的最佳環境,讓被拔毛的鵝們不但不痛苦,反而很舒適,這才是上策。

民以食為天。讓百姓吃上飯、吃好飯,顯然是最為重要的第一步。直接從老百姓手中奪走糧食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而與百姓進行生產資料和生活物資的交易,更能夠令人接受。而政府提供的交換物,自然是因地制宜為好。齊國瀕海,鹽業發達,鹽作為生活的必需品,極其適合充當這場官民交易的媒介。

能夠被市場認可的物資自然能夠調控整個市場,於是齊國開始由政府管控鹽業,原本取之自然的鹽資源被人為賦予了平衡經濟秩序的責任之後,齊國整個經濟市場的走向,悄然間回到了政府的手中,而且,並沒有引發任何反抗和動盪。

並非是交易本身如何合理,也並非是鹽真的屬於國家,只不過在這次經濟調整中,國家合理地運用了暴力機關的執行力和行政法令的控制力,從而在滿足了大部分人生活的第一需要前提之下,平穩地將財富的支配權集中到了執政者的手中。

不會有那麼多“異類”去思考天地賦予人類的自然資源為什麼要屬於朝堂上的執政者,能夠憑藉自身的勞動滿足基本生存條件,已經遠遠比辛苦生產卻被無條件劫掠要好得多。國家機器的強大暴力用於制訂和維持規則而不是與民爭利,已經讓大多數人都能夠認可,反而不會有人去思考,規則本身到底是不是合理。

滿足了大多數人生存的需求之後,管仲繼續制定了國家管理和分配礦產資源的規則。生產需要工具,原始生產資料的控制和分配權,也平穩地成為了國家機關進一步控制經濟的基礎。

緊接著,管仲進一步提出了“相地而徵衰”的安撫政策,國家出面照顧和保護生產力不足的生產單位,讓大多數民眾能夠認可“產量高低決定賦稅多少”這個概念。此後,不斷將國家無償收取勞動成果的衝突概念淡化,為國家更深層次、更加穩定地接管和調控經濟埋下了伏筆。

當政權可以滿足大多數人的需求,並且對整個經濟市場具備足夠的調節和管控能力之後,這個利益集團就能夠指定任何自身充裕而不具備實際價值的物質充當交易媒介。於是,貨幣管控機構應運而生。

在管仲的主持下,齊國設立了“輕重九府呻”。由政府統一鑄造貨幣,這種規範的貨幣呈刀形,名為“齊法化”或“節墨法化”,俗稱“齊刀”。

當一個政權能夠掌握軍隊等國家執行機關的時候,看似強大,卻並不可怕。而當一個政權能夠控制商品交易的媒介——貨幣之時,這個政權就具備了憑藉軟實力控制整個國家的資本。

整個齊國,在管仲的設計和規劃之下高速地運轉著,政通人和,生機勃勃。並非是齊國的稅收政策真的如此仁慈美好,只不過,將統治者需求的財富隱含在商品價格裡來聚斂資本這個手段,平緩而溫和,也滿足了大部分群體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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